黛玉看到奏章的時候,拳頭都硬了硬。
節略嘛,一句“魘鎮一案中有女犯意圖自盡”就完了,元嘉帝就是看到了,打個圈也就是極限了,可元嘉帝究竟記掛黛玉的心情,多看了一眼奏章原本,看到是榮國府的王氏,唏噓起來。
這不值得把如今越來越忙的黛玉薅過來特地安慰,只是晚間元嘉帝特地叫黛玉過來一併用飯,提了這麼一嘴,隨口便問:“一直也未問你,王氏行了這樣的事,你想如何處置她?”
黛玉吃飯不爽快,這是元嘉帝都對著太上皇吐槽過的事情,可真不是黛玉不爽快,便如今日,她原本還有些興致想好好吃兩口蛋羹,聽到這個話題,默默地放下了勺子。
元嘉帝:“……”
“先吃,先吃。”元嘉帝覺得自己是越來越像一個操碎了心的老父親,甚至抬了抬下巴,讓戴權直接把蛋羹端到黛玉面前來。
黛玉也:“……”
“吃完。”元嘉帝板了一張臉,“算朕賜的菜,瘦得什麼似的,等林如海入京了不得找朕拼命。”
黛玉只能艱難地用完了飯,宮人魚貫把飯菜端了出去,元嘉帝與黛玉漱完口洗完手,坐到窗邊的坐榻上,元嘉帝才又問起了這個問題。
黛玉長長嘆了一口氣:“陛下,這樣的十惡之罪不是自有國法處置麼?倘若因我一言便有所變更,那國法尊嚴何在?”
“不妨事。徒個三五千裡是國法,沒為官奴日日苦役也是國法,加上她包攬訴訟放高利貸的罪名,判個斬立決都是國法。”元嘉帝道,“你算受害之人的女兒,你願不願意諒解她,能影響究竟要如何處置她。”
黛玉認真想了想,還和自己讀到的律法認真地對過,方才嘆道:“陛下,我不想舅母死。”
元嘉帝揚了揚眉。
“我知女子處境艱難,但這不是女子害人的理由。”黛玉道,“我總覺得,讓舅母這麼死了,太便宜她了。”
該說,黛玉自進宮以來,一直在盡力周全,周全薛家,周全賈家,甚至周全太上皇和皇帝之間的父子關系,為此還幾度險受重罰,這是她第一次明確的,想折磨一個人。
若是為她的母親,也可以理解,元嘉帝頷首:“既然不死,定什麼刑為好?”
“倘若不慮及國法。”黛玉輕嘆,“我倒想讓舅母出家,為死去的母親祈福。”
元嘉帝笑了一聲,這個要求肯定是沒法子滿足的,就是定刑,也得在國家法律的範圍之內呀。
黛玉也知道這是奢望,嘆息一聲:“該打多少板子打多少板子,入浣衣局或是暴室為奴吧。”
在哪裡為奴不要緊,要她活著很要緊。
就是要她看著,毀掉她在意的一切。
元嘉帝也認可這個處置,只拍了拍黛玉的肩膀聊作安慰。
黛玉其實很難過,想了想,還是給元嘉帝跪下了:“陛下,我心裡亂得很,想告兩日假,去給母親做個道場。”
“好。”元嘉帝點頭,“一會兒去給太上皇請個安說一聲,明日便去吧。”
黛玉應下。
太上皇其實也心疼這小丫頭,安慰了黛玉一場,末了道:“丫頭,朕現在就可以許你,回頭你嫁個別的人家也好,嫁入皇家也罷,都可以挑一個孩子姓林,孩子就照出降公主之子的例來封爵,承你林家的宗祧。”
黛玉自然叩謝。
這當然是一件喜事,但黛玉高興不起來。
世人每個人都在想養兒防老,知道了王夫人竟幹出了魘鎮賈敏無子的事,絕大多數在心疼林如海就此絕祀,連賈敏這個直接受害人都似乎要退一射之地。
想想都讓人呼吸困難。
只是無論對太上皇總不好說這些牛心左性的事,且真要論補償,賈敏一死萬事休,還不是隻能補償到黛玉和林如海身上。
她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只收拾心情齋戒沐浴,卻不曾想,大晚上的,八皇子能鬼鬼祟祟摸到養心殿來。
黛玉剛沐浴完,才擦幹頭發,聽到有人敲門,都驚了:“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