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帝後宮 擱這兒挑兒媳婦呢!
其餘人等, 自然就被遣回家了。
這並不意味著沒選上?——今上?雖說子嗣不豐,到現?在活下來的也就一個女兒,但太上?皇能生啊!進內帷的姑娘才七八個, 怎麼夠皇女們分的!
所?以縱使?沒進入第二輪,最?多?就是分不到最?尊貴的公主?郡主?罷了, 中?選還是有希望的, 因而姑娘們並沒有多?沮喪,只心裡默默拿了小本本記下來了, 娘娘點名的其他姑娘都是平時在京中?大家都一起鬥詩賞花的呢?
至於被喊到內間的姑娘們……她們也沒能見上?皇帝皇後,只是內間擺了一溜兒的小幾, 宮人引導了幾位姑娘依次坐下,小幾上?放好了筆墨紙硯。
皇帝的考題果然很政治——論皇室與民爭利。
這顯然不是一個完整的論述, 想寫這樣的題目,首先?得做對了判斷, 明?確一下本朝皇室有沒有與民爭利, 其次才是站位,討論皇室該不該與民爭利,再接著更是送命的論題, 即,倘若不該, 皇室龐大的支出該如何來出;倘若應該,那“與民爭利”本身就是個負面詞彙,你要如何解釋?
就這樣的題,拿來問新科進士都顯得有些過分, 何況是獲得的教育資源顯然不如進士們的姑娘。
所?以,進內帷的姑娘不過七八個,大半看?到這個題目,再是幼承庭訓,再是知書達理,都難免白了臉。
姑娘們坐在那裡,誰也沒有提筆回答,但那女官把?人領到了就走了,同樣沒有宣佈考試開始。
沉默片刻,首輔家的孫女蘇瑾蘇小姐一馬當先?,直接站了起來,朝著帷幕深處行了一禮,高聲道:“回陛下、娘娘,牝雞司晨,惟家之索,陛下和娘娘的題,臣女不敢答。”
然後,重重帷幕之內,傳來一聲悠遠的磬聲。
要不怎麼說在父親從未混入朝廷中?樞的薛寶釵了,就是親爹被外放了好幾年的林黛玉,都不是很能懂這磬聲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蘇瑾懂,蘇瑾長長出了一口氣,朝著帷幕深處跪了下來,磕完頭後,一聲“多?謝陛下,臣女告退”,走得不卑不亢,嫋嫋婷婷。
她這麼一走,剩下的七個姑娘都有點面面相覷。
姑娘們都知道,蘇瑾的卷子已經?答完了,“牝雞司晨,惟家之索”這一句話的政治正確抵得上?千言萬語。
但偏偏,第一個這麼做的人是天才,跟著做就是庸才了,肯定不會?獲得蘇瑾那“應對機變”的好名聲,最?多?就佔一個堅持原則。
……甚至都不太能說是不是真堅持了原則,因為這題目的難度顯而易見,蘇瑾第一個拒絕答題沒被怪罪,那對於一個理性人來說,倘若不會?答,學蘇瑾是村口的農婦都知道的選擇。
於是,學蘇瑾的含金量就會?進一步降低,可若是不學蘇瑾,這個題目便是自家祖父父親親自來都未必能答利索,就憑自己麼?
這群女孩裡,最?忐忑者?,得數寶釵。
她原以為,選女官而已,家世好的女孩未必會?看?得上?這樣的機會?,因為她們瞄準的更該是選妃嬪王妃的大選,家世不好的女孩自然比不上?她的才華,所?以她十拿九穩。
誰成想,首輔家的孫女,尚書家的姑娘,將軍家的千金,國公府的小姐,濟濟一堂,每一個看?上?去都不是很好惹,重重甄選到現?在,她成了家世最?劣的人了。
還是那句話,頂級權貴圈最?珍貴的資源是“家學”,蘇瑾能聽皇帝敲一聲磬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其他世家女從耳濡目染之間也能知道什麼話題能說什麼話題不能,但她父親不過是個皇商,能知道多?少最?頂層的政治安排?
偏偏答這種題,詞藻和文采都還次要,一旦站位錯了,沒選上?事小,連累家人那才是樂子大了。
想到這一層,寶釵手心都是一陣一陣的冷汗。
她不著痕跡用帕子揩掉,在場的小姐們她都不認識,唯一能稍微攀點關系的是林黛玉林姑娘,寶釵又不願意露了怯,只好用眼角餘光悄悄打量,想知道這位榮國公的外孫女會?做如何選擇。
黛玉也看?到了蘇瑾起身離席的那一幕,然後,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
——倒是早說考試開始了呀,不然我也不用傻乎乎在這裡等著,還成了蘇瑾的綠葉。
這一聲,在如今針落可聞的殿堂中?顯得分外地響亮,讓其他六個姑娘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但黛玉只是笑一聲而已,笑完之後,權當自己沒看見沒聽見蘇瑾的所作所為,拿起墨錠,不疾不徐地研起來墨來。
這個行為又讓在場的女孩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得嘞,又一個正確答案被答走了,留給咱們的選擇是真不多了。
——你且不說這林姑娘能不能答好這道題,至少在蘇瑾已經?點破題目屬於“牝雞司晨”並且選擇了謹守女德的情況下,她仍然選擇了答題,那就至少佔一個“此女有膽色”,佔一個“真名士自風流,何懼世人所?言的女德女戒?”
姑娘們各自琢磨著各自的心事,然後,又有一個姑娘咬牙跺腳,起身對帷幕深處行了一禮,也說了一句臣女不敢答。
帷幕深處,仍是響起了一聲磬響。
那姑娘沒說什麼,磕頭過後,起身離開。
她是九門提督家的姑娘,姓吳,名青霜,正經?武將之後,雖有些教養和才華,但自忖是答不了這種送命題的,於是,她的選擇也簡單了起來——選不上?女官就選不上?吧,我父親自然會?給我安排別的體面的前程,但我要是哪裡說錯話了連累家族,那才是百死莫贖。
好了,現在還剩下五個女孩沒有做出她們的選擇,而黛玉已經?開始提筆作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