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來走親戚,看完了外祖母,無論大舅舅二舅舅見不見,去他們的住處瞅一眼也是?禮儀,完了又回?外祖母處用飯,承奉一陣,王府的女官提醒黛玉天色不早,黛玉才起身?告辭。
對?,並沒有見到那位常在內帷廝混的表哥。
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倘若黛玉自己來,都是?自己人,見一見,甚至寶玉淺丟一個人,都不要緊,但王府這樣擺齊了陣勢,如果?寶玉丟了人就得丟到怡親王府去,別人也就罷了,賈政還是?有點在意麵子的,因而早早把寶玉拘在外院,還佈置了許多?文章,故意隔開了二人。
應酬一天,黛玉上王府的馬車時?已覺得疲累,按理說,回?王府後還該再?往王妃那裡去一趟,但王妃周全?,早早打發了人告訴黛玉不必過來,今日?走了一圈親戚必然睏乏,好好歇了便是?。
黛玉便不強求,安心回?了王妃給她安排的小院。
當晚,黛玉孤身?一人,自然無話,倒是?賈璉和王熙鳳小別勝新婚,昨夜賈璉睏乏也就罷了,今日?是?好生一頓廝磨,完畢之後,王熙鳳臥在賈璉臂彎裡,誇起今日?所見之黛玉,說這是?個如何如何好的玉人兒,難怪姑老爺捨不得往府裡送。
賈璉其實也喜歡黛玉那樣的人品,順著王熙鳳的話往下說:“這麼?喜歡,那咱們以?後也這麼?養大姐兒?”
“哪那麼?容易。”王熙鳳就是?在府裡,也聽說了林家豪橫得很?,黛玉連啟蒙老師都是?進士,今日?雖謙虛說只認得幾個字,可誰看不出她腹有詩書氣自華。
王家是?武將,鳳姐因而沒見過幾個正經的讀書人,認真數一數,就不說愛讀書但讀不出什麼?前途的賈政了,先頭的賈珠也萬萬沒有黛玉這樣的氣質。
賈璉聽了林如海那樣的話,其實有些心事,只苦於不知如何與王熙鳳開這個頭,如今氣氛剛好,他突然靈機一動,壓低了聲音道:“指望著家裡教育咱們的大姐兒,當然沒甚前程。”
王熙鳳聽你這話裡有話呀,在隱約的月色中挑了挑眉。
妻子雖然沒說什麼?,但話頭已經起了,賈璉直接往下說:“你知道的,我這次往江南去,並不是?為的公事。”
“是?啊。”鳳姐沒怎麼?放在心上,“你不說去散心的麼??”
“是?去散心。”賈璉開始賣關子,“但也是?為你,為咱們的大姐,為這個小家,討一個將來。”
黑夜中,王熙鳳終於抬眼,看向了賈璉。
後世,有句話叫做“權力是?最好的春.藥”,這非但是?指有了權力的人往往也能支配性資源,更是?指常年掌權之人自有一種?殺伐決斷的意味,人本性慕強,對?這樣的人,往往缺少抵抗力。
便如鳳姐,因婚後言談爽利,心機深細,處事妥當,漸漸壓倒了賈璉,便多?少有些看不上自己這個夫婿起來,直到夫婿到了戶部掌了實權,又讓自己得了誥命,才讓鳳姐重新正視起他,這幾年來鳳姐有長進,在戶部天天耳濡目染的賈璉更有,你強我也強的夫妻倆,才能讓兩人對?彼此真正死心塌地。
而現在,賈璉這麼?說話。
鳳姐笑了起來:“璉二爺到底去江南取了什麼?真經回?來,想讓我怎麼?做,直說了吧。”
“好。”賈璉放柔和了聲音,盡量像林如海教他時?一樣那麼?循循善誘,“鳳哥兒,我知你嫁進來之後伺候兩重婆婆,操持勞碌家務,千難萬難,種?種?不易。”
“好了好了。”鳳姐如今和賈璉的感情?還好著,嬌嗔撒嬌的姿態擺得很?自然,“說點實在的。”
賈璉就上實在的了:“我原本覺得榮國府早晚是?我們的,因而我也樂得你操持這些,但我現在改主意了。”
鳳姐臉色微垮,聲音也涼了下來:“怎麼?呢?”
“只說為你自己。”賈璉道,“你這幾年操的心難道少了,可你得了什麼?呢?”
當家三?年,貓狗都嫌,鳳辣子的話都傳到祖母耳朵裡了,這於祖母固然是?愛稱,但下人喊潑皮破落戶,能是?什麼?好話?
還有,你嫁進來沒多?久我們就有了大姐兒,可我在戶部六年,與你略無參商,夫妻恩愛,可就是?沒再?有孩子,誰知道是?不是?你操心過甚的緣故?
“鳳哥兒。”賈璉輕聲道,“倘若是?為你我的小家,為你我的兒孫操勞,不說你,我也是?甘心的,但是?你想想,你在這府裡忙上忙下,都是?為誰忙的?你知不知道,在我做這個戶部主事之前,外頭是?如何看待我們夫妻兩個的?”
王熙鳳是?脂粉隊裡的英雄,但和外界也是?真的缺少聯系,愣了一下:“如何看的?”
賈璉道:“你我只在二叔政老爺家住著,幫著料理些家務。”
這話王熙鳳聽過,但它從賈璉嘴裡出來,又多?一層含義?,王熙鳳的眉頭深深地皺在了一起:“這是?哪裡的渾話!”
“哪裡?”賈璉冷笑了一聲,“你且猜猜。”
王熙鳳搖頭。
賈璉:“古董行的冷子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