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桶金 一次送上門來的鋒芒畢露。……
黃河發了桃花汛。
按理說,桃花汛是冬盡春來之時,上游的冰化凍而致,一般也造不成多大的洪災,偏生今年氣候異常,連下了幾場暴雨,彙合了本就泛濫的融冰,淹沒良田無數,災民流離失所,天下震動。
“朝廷應當不日便會派員賑災修堤。”林如海道,“但無論如何,黃河一帶都正亂著,賢侄此時回去,要是和災民們撞到了一起,豈不麻煩?”
這確實是不可抗力,任誰也無可奈何了,賈璉只好對林如海行了一禮:“既如此,小侄只好多叨擾姑父幾日。”
林如海自然是要客氣的:“哪裡。”
林如海所料不錯,朝廷確實很快就收到了八百裡加急的奏報,也確實火速召集了幾個要緊的大臣廷議此事。
就是廷議的結果,不甚美妙。
沒錢。
確實,自林如海到江南任巡鹽禦史以來,為朝廷送了得有六七百萬白銀,為朝廷解了燃眉之急,但要彌補整個國庫的虧空,確實還差億點意思。
這個事兒實在沒法說,因為根源在太上皇——太上皇在位時揮霍無度,又預設朝廷官員可以從戶部借款,自然掏空了國庫,如今驟逢大災,元嘉帝責成戶部尚書趕緊算賬上還有多少現銀,戶部尚書險些沒去上吊,在元嘉帝如刀的目光之下,瑟瑟發抖地答了一個現銀五六十餘萬,但應收賬款高達上千萬兩。
元嘉帝恨得把茶杯一摔,王公大臣噼裡啪啦跪了一地。
跪是跪不出錢來的,太上皇這會兒還活著,元嘉帝又沒辦法去追繳戶部欠銀逼死太上皇信重的老臣們,簡直渾身不痛快。
龍威之下,太上皇的八皇子,如今封廉親王的抬了頭,沉肅端凝地回道:“皇兄,臣弟有話說。”
元嘉帝頷首。
廉親王便道:“黃河自古多憂患,本不足為奇,皇兄是聖君,難免常懷憂民之心,但也不必過分憂慮,既出了災禍,治理便是,既國庫如今暫時艱難,算一算此次治河賑災最少要多少銀子,咱們再議一議從哪裡省出一抿子來,也就過去了。”
廉親王嘛,從來以溫文爾雅的人設聞名朝野,幾句政治絕對正確的話一說,和風細雨的態度一擺,不像元嘉帝已當家做主,倒像他在主持工作。
元嘉帝當然也不甚舒服,只是廉親王把調子定得那麼好聽,他要是親自下場死磕,反而失了姿態。
不過太上皇的三皇子,如今的誠親王向來這個政治站位是可以的:“八弟說的輕巧,如今國計民生無不艱難,卻不知從哪裡去省這一抿子?”
廉親王微微一笑,反問道:“江南賦稅半天下,揚州鹽商富可敵國,江南織造亦是富得流油,哪裡還弄不出這筆錢來?”
主打一個反正我是在野黨,只負責提餿主意,採不採用是你的事。
元嘉帝煩死了這條鯰魚,不得不站出來主持工作,冷笑了一聲:“三個地方,三個在江南,看來這筆錢,江南是掏也得掏,不掏也得掏了。”
廉親王保持著微笑:“皇兄聖明。”
但定地方容易,反正地方官們又不參會,回頭不是隻有奉詔的份兒,難的在誰做這個欽差,誰去幹這個“拿人錢財如殺人父母”的髒活兒?
不出元嘉帝所料,他還沒丟擲那個“諸愛卿何人願往”的問題,已經感受到了下首一幹王公大臣那濃濃的推拒之心。
元嘉帝坐在皇位上,頭疼。
他在想,什麼三個地方,太上皇親自定的“永不加賦”的調子,這會子我怎麼給江南加賦稅?江南織造素來只管內庫的事兒,什麼時候還需為國庫負責了?這不就只剩下鹽商了?
而就你們這幫廢物點心,實在是沒人出頭,就只能讓林如海辦了。
至於林如海已經死了妻子和兒子,會不會把女兒和自己也撂在江南……國事當前,確實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只是林如海究竟是元嘉帝最近才改了感觀,準備好好使用的幹臣,還沒走到“好好使用”那步呢,這會子就要獻祭了,元嘉帝還是有些開不了口。
正糾結著,班中到底是跪出來一個人。
是怡親王:“皇兄,臣弟願往。”
元嘉帝心頭一跳,卻又生出“果然如此”的心情來。
——怡親王亦是太上皇之子,行十三,和行四的元嘉帝不是一母同胞,勝似一母同胞,這些年來從奪嫡到登基,也不知為元嘉帝分了多少憂,到如今,這種苦差事,別人縮頭縮腦,倒只有他願意挑這份重擔。
“十三弟……”元嘉帝其實是不樂意的,人有親疏遠近,與其讓怡親王去趟這趟渾水,現在元嘉帝就覺得犧牲林如海還可以接受了起來。
怡親王卻阻止了元嘉帝接下來的話,只道:“皇兄,猶豫不得,百萬災民還在仰首企盼欽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