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自培正好看罷內容,將信札對摺遞予他,懇和道:“駙馬爺都讓你知道建州的事了,就說明你忌口不晚。”
佘斯況接過信並未著急閱覽,置放桌前面色愈加凝重:“說歸這麼說,但是雲南那邊的上差回來,人證物證俱全,百口莫辯我又如何能脫罪?”
趙自培:“這信,有兩頁,第一頁論的是江西,第二頁是雲南,趙大人可以先看看第二頁。”
佘斯況頭一抬望向他,趙自培輔以友善一瞥,下巴微微指了指他桌前的信。佘斯況拾起急速瀏覽,覽畢望回趙自培,幾難相信:“這……這……”
施步正傻兮兮聲音這時又從樑上飄下來:“瞅你這失驚打怪樣。遠的不說,南境誰坐鎮不用俺細說吧,何況俺主子親去了雲南,想讓你佘大人家眷困在銀礦裡出不去就絕對出不去,想趕在金翼之前把您家人調包了,也是碎碎的事。”
“但是我的線報說……”
“您那些線報同我們比?”
佘斯況仍是驚奇不解:“即便如此,查剿銀礦由雲貴總督曹立本親自執行,此人耿介忠正行事果決,若是內弟親侄被人調包他絕對第一時間發現,可至今沒見他上旨奏報人犯被調包一事?”
趙自培呷口茶,抬頭望向施步正,草莽豎個拇指給自己道:“有俺就無隔牆耳,大人有話放心講。”
趙自培放下茶盅慢吞吞道:“曹立本三年之內從都查院左僉都御史升任至雲貴總督,一方封疆大吏,除了能力出眾治蠻有功,背後總得有岱嶽。”言畢他掐指比了個尺寸之距,“朝裡無人,縱然天賦奇才也只能到達某個高度。”
佘斯況這一驚不小,肉眼可見地打了個寒噤:“這,佘某,佘某未能從青萍之末窺測到襄王府這股颶風是佘某遲鈍。”他猶疑好一刻才道,“趙大人敢把這話講給我,想必也是經過駙馬爺同意的。既然肯把這事知會我,那就是不想置佘某於死地了。”
“除狼續虎,七寸不在於殺貪。”
“或者說‘慶父不死魯難未已佘。”趙自培聞言會心一笑,佘斯況悵然一嘆,“佘某今日不妨當著駙馬爺身邊的好漢給你們拋個心:如果我在方才之前還因擔憂舉家安危而對襄王府留有三分戒備和不信,那麼這封信之後,佘某對襄王府戒備全無,只餘感激和赤誠。如若襄王府不嫌棄看得起,佘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自培攔了攔他:“趙大人肯拋心,敝人代駙馬爺表示敬意。但,想必您還是沒有聽明白施步正方才的叮囑——少去襄王府名下的瘦竹園,以防不必要傾軋——襄王府在朝不結不黨,而我們,聯絡的也僅僅是廉駙馬一人而已,跟襄王爺毫無瓜葛。”
“您的意思……”
“駙馬爺要的,不是你剝離一個東宮再投向一個襄王府,他想要的,僅僅是一個能為朝廷衷心做事的幹臣。”
“可是我……”
“我明白佘大人擔憂之處,不妨說句實話,就連我趙自培也不是僅僅能靠那幾兩俸祿活著的,何況佘大人作為一部尚書,管理這麼大一個衙門,上下打點接待送行哪個地方不花錢,如果不貪恐怕您也坐不住這個位置。”
佘斯況苦笑:“子理兄倒說了一句實心話。那我也再交句真心,小貪沒錯,但我太貪了,跟著馬萬群將手伸到了不該伸的地方。我知道,如果駙馬爺沒看上佘某,可能這次順著這盤棋局直接就亡了我佘斯況,一如紀盈父子一樣慘淡收場。但駙馬爺給了我一條生路,我曉得他只是在意背後的干係在意白銀在意鈔政,亦缺人手支配,才會留我不死。佘某雖非嗅覺靈敏之輩但也不是庸徒,既然不死,又知曉了他的心意,也明白了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的終極結局,佘某他願沒有但聽差遣。”
趙自培笑望施步正:“他的話你可記住了?”
草莽搖頭點頭:“差不多吧。”
趙自培:“記得回去轉述駙馬爺。哦,無需複述原話,按你習慣語講給他聽就好。”
草莽嘿嘿尬笑,扔了塊糕點塞滿嘴。
掏心話敘罷,趙自培方示意佘斯況速看第一頁信紙,閱畢好回信。
第一頁信,自然是明皇對江西建州採取的雷霆行動,是啊,那麼在意至上皇權的皇帝陛下,怎會對建州擁兵、江西銅礦及劫殺富商以籌措龐大軍資等諸多逆事而無動於衷?江西銅礦、雲南銅礦、劫殺富商、建州兵馬,這樁樁件件串一起必然無假,王幾乎不用派人去佐證,就像趙自培佘斯況一樣相信這一切絕非偶然。
據襄王府線報,趙佘出宮後,王急令譚宓秘派一隊人馬前往江西勘查銅礦背後、馬黨之外的另一惡勢力,同時叫狄武秘遣騎兵前往建州刺探軍情。如若這兩件事背後,操縱人真是某些個皇子親王,那麼,他就要出動敖廣和相里為甫這兩位皤皤國老來止亂治暴了。
一如昌明十年,大型風暴前,手握重兵的敖廣衝鋒陷陣斬敵俘寇;大型風暴後,八面圓通的相里為甫正理平治息事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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