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康王爺舉身無有長處,也不盡然,起碼他“嘴硬”這點,賽似廉衡,雖不是巧舌如簧可嘵嘵置辯,但也當真一三斤的鴨子兩斤半的嘴。
趙自培等但有所問,他無有不答。
但答案不是驢唇不對馬嘴,就是胡編亂造,滔滔一江廢話,仿似要打亂所有人節奏,轉移他們焦點。
而康王之所以如此,是出於“信任”,從草包身上展現出如此人性光輝,只能說烏叔暗中送入的密信,給他餵食了堅定。他堅定能量巨大的烏叔,會讓他無罪脫身。
皇子不可刑逼,明昊不招,趙自培和蘇學岑只能另找突破口。
蘇學岑是太子力介的另一主審,也是暗中追隨明晟多年的一個刑部郎中,其人雖倒向太子,捲入黨爭漩渦之中,但行事作風還是可圈可點。
明昊不招,眼見過去三日,進展幾無,趙自培當晚秘找廉衡,蘇學岑則去往東宮商議。
趙自培顯然有些煎急,然始作俑者廉某人,卻悠遊不迫遞這位叔叔級別的人物一杯紅茶水,道他且等蘇學岑就是。同時再次囑託:“康王安危為上,永夜盟不會讓他‘太平’,再過幾日,康王防線崩坍,難保不會被弒口。”
趙自培點頭道:“這幾日,康王所有飲食均由我和蘇學岑雙重驗毒。守在牢門口的衛護也是晝夜不眠。案子一天未結,康王一天不平,這我們知道,你放心。”
施步正這時大步進來,拱禮趙自培,轉向廉衡:“蘇學岑去東宮了。”
趙自培微微一愕,再微微一笑:“我該誇你料事如神,還是該批你過度疲用心力。”見廉衡笑而不語,再道,“情勢所逼,看來東宮要動了。”
廉衡:“一味避芒,太子他做不到啊。”少年頓了頓,轉對施步正,“二哥,明日你和追月,將康王爺‘存放’在我這的那一箱白銀,去刑部交蘇大人手裡。就說‘聞聽風聲,廉某心下驚懼,特交出康王爺昔日所贈白銀,以諳大體。’”
施步正朗口應好。
趙自培語重心長:“看來明日要驗銀了。”
廉衡:“也該驗了。”
東宮。明晟將廉衡給的辨銀之法交付蘇學岑手裡,不動聲色凝視著他,蘇學岑顧自看完,面色亦不無凝重,卻還是回敬太子爺堅定的目光,示意他已深諳此意。
一旦康王府白銀純度高於官銀,明皇必將大怒。盛怒之下,不等案件釐清就發配其至鳳陽高牆,也不是不無可能。屆時,他得同太子象徵性出面攔阻。
畢竟東宮主理此事,因此事而將一皇子親王幽囚高牆,史筆之下太子爺“排擠”兄弟之鐵腕,怕只多不少。
翌日,蘇學岑果向趙自培和另外幾副陪審提議測銀,並取出測銀之法,自稱是苦苦鑽營所得。
深知這紙條來歷的趙自培,嘴角淺淺上揚,捋順齊整的鬍鬚,微垂著頭,悶聲靜聽其人大談特談、解說正歡。
但嘴上說來終覺淺,試驗才是王道。
於是,在聖命傍身之下,蘇趙二人,派兩副陪審,去太倉銀庫求取十錠從康王府抄繳而來的銀元寶。
其中一個自行請命的副陪審,出於“好奇心”攛掇,在取好康王府銀錠後,竟還想再問庫吏,借取太倉官銀十錠。
另一陪審疑惑道:“官銀,蘇大人不是已派人去問太子爺借了嘛?你還徒借它們幹麼?”言畢,附其人耳側,不無好心小聲道,“最近邪乎的很,怪事頻出,跟銀子沾染的事兒最好都別碰,就連這銀元寶”,他說時低覷眼手底木託上的白銀,“就這些銀元寶,也最好是摸都不要摸它一哈。”
這個副陪審忖思一刻,看眼庫吏,再看眼蘇學岑,兀自糾結:“你說得很有道理。但,太子殿下的例銀,你敢隨便切成塊兒?或者給熔成一灘?”
另一副陪審兩句被動搖了。
這邊再道:“既來之,不若從太倉庫再借官銀十錠回去,哪怕切成塊或熔成銀湯湯,也無所謂。回頭還給他太倉庫,叫他們再匯同其他碎銀,拿到銀作局重鑄不就好了?”言訖望向身邊庫吏,“您說是不是?”
庫吏明白人,借銀而已又非劫銀,且他可不願因為拒借而間接得罪東宮,是以“對對對,太子爺例銀可切不得”的附和著,意欲再取十錠官銀。
另一陪審“也是”一聲,便跟著去拿。
這一陪審,跟著庫吏走進銀庫,在監督之下,“隨意”駐站一銀架前,從架上挑走十錠。
二位陪審,就這樣一人一盤,一盤十錠,在金翼護送下恭敬端回到刑部。
明皇最初就欽派了五名金翼從旁監陪,一為監督二為公允。而這對於驗銀之公正,剛好又起到最大的保證作用。
眾目睽睽之下,三種辯銀、驗純之法開始有條不紊地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