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晟知他肯定也聽到了風聲,不然怎會突然叫他前來,便不再虛辭:“昨晚的事,你怎麼看?”
廉衡笑對:“兵馬司努力一月,終將‘巨盜’緝捕。”
明晟有些無奈:“你這嘴底‘巨盜’,指誰呢?”
廉衡不與他繞彎子,抄直問:“太子殿下聽到如此數字,就無大吃一驚?”
明晟蹙眉,不無真誠:“豈止大吃一驚。”沉吟一刻再道,“我到現在都沒法相信,那麼多白銀,那麼多,太倉庫都不見得有,他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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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衡緩緩從袖兜內掏出那枚銀錠,置於桌上展開素帕,卻是問:“殿下以為,陛下是喜歡真金白銀還是貪吏猾胥?”
明晟定神望了望他,將那錠白銀拎手心端詳一刻,才道:“你這話,可也是在問我的想法?”見他點頭,追問,“這錠銀子,哪來的?”
廉衡據實道:“上元節,妹婿我扮男旦和康王殿下打賭得來。”
明晟也是個聰明人,這錠白銀他一眼就看出來路不正。經廉衡這麼一點,自然又是一驚,失口道:“你豈非瘋了?”
廉衡:“此事已成騎虎之勢,不得自由,落井下石與否,還有區別?”
明晟:“這樣,會置他於死地。”
廉衡:“皇子犯法,最慘不過圈禁。太子爺這於心不忍,究竟是出於手足情,還是,捨不得您刑部那幾小吏?”
明晟被他說中心事,一瞬羞怒:“放肆。”
廉衡:“您一眼能看出這銀子來路不正,旁人也能。就看誰願意替陛下挑破真相。馬大人他們貪了這麼多年,貪瀆多少可以不究,但,這國有銀脈也是時候交還歸公了。若殿下不忍心挑破,那就由我挑破。”明晟冷寂不語。少年溫緩再道:“殿下,這天下將來是您的,您真能從旁忍觀,讓他們將社稷江山掏挖空?”
明晟皺眉:“當然不是。”
廉衡:“陛下對銀子之渴望,想必您很清楚。銀脈收公,對充盈太倉銀庫作用之大,您亦能想來。撅除私礦鉅貪,不僅能叫幹臣們讚譽、陛下賞欣,還會在史書上記您一筆功勞。而這一切‘正義’,也只是讓您,折了幾個本不該存在的‘黨翼’。”
廉衡最後一句,直指明晟結黨,狂妄無比。
明晟冷冷瞧他一眼,故作兇狠,心下卻反覆咀嚼他話。末了問:“你想端了馬萬群?”
“明旻一旦過門,您就是我兄長,我幹嘛跟您過不去?!”
“那你還要我……”明晟眉頭蹙得更緊了,“這私礦一大巨頭,是刑部,為首是馬萬群,這我都知道,你要我把這茬挑起,端了他,我朝中力量不就折損一半,還如何……”
“我可沒讓您獻出他。”廉衡故作無奈,“您呢,就是知會馬大人一聲,讓他識趣,將另外幾個貪的最兇的,比如刑部的右侍郎劉階和郎中張廷敬,讓這些嘍囉出面頂罪,即可。”
“可突然間,你我如何提出這茬?”
“眼下不就是嘛。”廉衡頓了頓道,“康王府赫然冒出千萬兩白銀,問銀來路者不計其數。殿下找個近臣,陛下跟前猜說出來路,再找個臣,提議幾個白銀鑑別法。”
“鑑別白銀?”
廉衡點頭嗯聲,恭遞他一張紙,道:“太倉官銀,成色剛及九成,然這私礦鑄銀,竟高達九成五。普通聽音、辨色之方法,既不夠準確也不具說服力,尤其在康王爺死活不交代白銀出處情況下,沒點真憑實據,套不出實情。”
明晟凝視著寫有三種鑑辯法的紙張,眉峰再蹙:“你怎會有如此方法?原來你早就……”
廉衡:“我對響鈔精銀的興趣,殿下不會才知道?”
明晟嗔他眼,忖道:“這天下私礦不知有幾十座,假使我提議全國徹查,陛下也答應了,牽藤掛蔓,刑部最先亂成一鍋粥,屆時如何收拾局面?佘斯況找我求助,我又如何?”
廉衡:“殿下,大明,急需純臣。”
明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