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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嫌棄親爹麼?!
小金剛眨巴眨巴眼,操著口濃濃川蜀話再道:“您不會是和鬥日婆婆打架了吧?我娘都罵不過她打不贏她咯!”
小大聞聲緊張。大小兩耳雖盲卻還是眼尖心細猜摸著情形走勢,便一把拉緊他姐姐手,小大摸索著他肉呼呼小手搖搖頭示意沒事的,可她自個兒卻巴巴地看向她命一樣的兄長。昨晚黑天裡沒發現,今早一醒眼,赫然瞧見他門面上頂著幾大塊紫青,嗓子還啞叉叉的,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和街尾老黃家的“鬥日婆婆”火拼罵街了!問又不敢問,便一直憋著,只等敖長兄來同他理論。
小大、大小懼怕廉某人,不是因他兇也不是因他長兄為父的操持。相反,他極力在倆小麻雀面前表現地笑靨款款、闔家歡樂,然他再裝,千斤萬斤的心事和沒日沒夜的算計,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總是暮氣沉沉,陰陰暗暗的光暈底,他大如墨池的眼睛見黑不見白。這也是廉某人同世子府那尊清鍋冷灶,不日相遇,乍見之下卻能洞穿彼此的原因。
二人堪堪一臉配。
但,突然出現一與你無縫契合又天造地設還心氣相通的人物,一般都要留心了,其人或懷有某不可告人之秘密,或處心積慮出於某目的,而最不濟的,就是其人乃你宿世冤家或債主了。後者看似玄虛,卻偏偏存在即合理。
廉某人瞪眼金鍊鋼,金家這只不會打鐵的潑皮便忙將肉呼呼的脖子縮到肚臍眼裡,跟著其他人開始奶聲奶氣地背誦:“鳴鳳在竹,白駒食場。化被草木,賴及萬方。蓋此身發,四大五常。恭惟鞠養,豈敢毀傷。女慕貞潔,男效才良。知過必改,得能莫忘。……”
這位滿臉胎記的教書先生支頤環視群童,細細聽著有無錯處,目光飄到那沓廢宣,神思漸有渙散時,忽然捉緊蹙眉:一張潔白如玉、細膩勻整的高階箋紙,赫然入眼,也讓昨日瞥見的那個字再次翻進他腦海。他陡然醒悟,噢,原來那草莽是世子府的人。
羿。
確實,四龍搶珠,總有一個要成為大羿射掉天上多餘的紅日。目今名正言順的“日”是太子明晟,而這大羿,絕不可能是草包王明昊,更不可能是宮女生養的淳王明炅或體弱多病的明昰,那就只能是世子明胤。他抽出了鶴立雞群的突兀金貴紙,隔岸觀火似的品摸著昨日瞥見的那個顏筋柳骨的大字,嗤然一笑。然他完全無心這天無二日的把戲,因他在意的:只有十四年前的血案和現如今滿大街賤薄的版模寶鈔、囤積居奇的銀子及其背後仰賴的惡劣鈔制、糜爛稅政。
稍稍搓磨幾下子金貴紙,少年嘴角就冷冷一翹:想這窮人子弟,粗製濫造的簾子紋麻黃紙都買不起,宮城內寶鈔局卻一車車往內務府送白廁紙,權勢們的屁股都比平民們的臉金貴。哎,貧不與富爭賤不與貴比吶。搖搖頭,這才開始細究紙上內容,只見上書:
聖人道陽,愚人道陰。
“哎呀呀呀”,廉某人一陣嗟嘆心疼,“日月爭輝,這世子也是個心絃緊繃的人啊,著時讓人心疼心疼。”然而鄙夷之下,他不由落筆批句:
老龜烹不爛,移禍於枯桑。
忽群童競笑,破鑼嗓子滿院響,廉衡這才恢復神思,原是金家鏈鋼將短短十句背得倒去顛來、錯字亂插。他將宣紙袖入兜裡,搓著手噙著笑,嘿嘿嘿嘿地擼起袖子如狼似虎地準備著好好收拾金家這只不會打鐵的潑皮。
正教訓時敖頃敲門入內,藏躲樹上的施步正原本舒展的眉心忽然蹙攏:嘖,這小子怎麼還勾搭上了敖頃?看他昨兒個逞強不是挺恨左相敖廣嗎?怪不得昨晚吃酒回去被秋豪好一通念念訓訓,說這小子不簡單看來真挺複雜。
“一紀之年剛過些,訓誡起學生子倒十分老成。”
“兄長寒磣我。”廉衡從棚底踱出,讓小大看住猴子們抄誦,笑如春山地走近長身玉立人,“不過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們就是喊我聲爹喊你聲娘,我們也受得。”敖頃還未及羞澀,已倏然斂容盯著他青青紫紫的雋臉,廉某人見勢緊忙誇張兮兮地揉了揉嘴角眼角的淤青,漫無正經地先行解釋,“昨兒個沒忍住,摸了李掌櫃家的閨女,誰成想她三天前就嫁了人,昨兒個只是回門,我這手剛放她臉上就被她男人揍進了角落。”
敖頃深知廉衡是故作搪塞,可他一心只讀聖賢書,抱月樓一事尚未知曉,自是猜不出什麼所以然。沉默半晌,只能浮著一抹苦笑,將藜杖捧送與他,一如往常道:“日前經過門面鋪子買的,輕巧結實,僅費了二兩荒銀,老爹卻能使著更舒服些,衡兒切莫推託。”
廉衡心虛,知他正憋著一肚子教訓呢,便緊忙抬手接過,嘻喇喇道:“我若不收怕你蒿惱,自此不來我這當免費教授,若收了爹就儘管責怪我。叫我廉某人十分為難吶。那,我先拿與他,不過以後欠莫破費了,不然下次我可往門口拴條狗。”
“你若懂得愛護自己,焉用拴狗。”敖頃深深凝視他一眼,末了嘆氣,“我先看著他們,你去送與老爹,看還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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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衡悻悻然捧著手杖走進東閤兒,還沒近前廉老爹就慈眉慈面道:“那好孩兒又來了?”
“爹,兄長柴堆裡撿了根藜杖,順做人情拿給你,你就使著用。俗話說‘無名草木年年發,不信男兒一世窮’,等我廉衡將來發跡了,定給您換根金銀瑪瑙鍛造的,保準明光燦爛。”
“淨又胡說!柴堆裡哪能撿來這等好寶貝,又不是跌倒揀石頭。”待廉衡遞他手心,拄著走了兩彎兒,眉眼歡喜嘴底卻道:“好錢使得好寶貝,你爹半個棺材瓤子了,竟還有命使這好東西。”
“爹”,廉衡鬆開他,怕挨柺杖又躲遠些,“今年春榜動、選場開了,我定要去。”
老先生心知擰不過他,也曉得暗裡有鬼作亂,早早提點了他些煙雲往事,便慢騰騰地摩挲著炕沿兒坐下,一字一措,做最後規勸:“衡兒,你莫要再擰那過去。爹昨晚想了一宿,一宿未閤眼。你聽爹說,爹眼睛雖暗心裡明鏡。這好孩兒是個大門大戶家的教養子弟,秉性純善貴賤不移,又博學多識錦心繡腸,與你更說的來。將來說與他真情實事,稟明身份,就是做個通房或侍……”
“爹”,廉衡愀然不悅,“您莫再說這些閒話,我不愛聽。”
“孩子,自古‘牝雞司晨’拂逆天道,那朝堂你去不得,去不得呀。”
“我只知自己是志氣男兒!”廉衡緘默收眉,良久方老實交待,“爹,昨日我已惹了那些不該惹的人,已經被狼盯上了,有些話從此得爛在肚裡了。”廉老爹先是一怔,旋即就重重嘆氣,廉衡順著窗柩看向茅棚底的書香男兒,眼底盡是自責,再看向大門口槐樹頂,轉瞬犀利扎人,“我會借外力護你們周全,爹你什麼都不要擔心。”
散了學生子,用過早飯,廉衡與敖頃拜別了廉老爹往門外去攬營生,老先生口裡不言心裡明白,道是攬營生,還不是去弘文館爬牆頭了。時至今日,自己當年的無奈之舉反而要釀出更大的禍端,這叫他如何面對義弟的天上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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