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終)
番外五
學堂裡孩子沖問飛鴻使眼神,問飛鴻幾番未解其意,直到底下隱約傳出笑聲,問飛鴻才反應過來,往窗外望了眼。
窗外晴光好,雲色清,執花者笑眼投來,叫問飛鴻挪不開眼了,這課還如何上得下去,只好收了靈術,慌慌張開門去。
“師兄怎這麼早來了?”問飛鴻挽著風煙胳膊,嗅嗅他手中那段花枝,“桂花已開了?好香啊。”
“要來見飛鴻,這是獨為你開的一枝。”風煙順手將這簇桂花別在問飛鴻冠下,撣撣指間金桂餘芳,“我琢磨你這學差不多是時候該下了,才來尋你,沒打擾什麼吧?”
“嗯,今日課業已講完了。”問飛鴻垂眼,“其實我還是不擅此道,等過些日子,此事宣傳開來,任盟主便派人來替我。不過與孩子待在一塊,總覺得自己人也年輕許多。”
風煙刮他鼻樑,“那是因為你本就沒幾多年紀,還我站進去,只顯得自己越發老態,不好不好,看了心煩吶。”
問飛鴻:“師兄青春正好,正壯年時呢,怎麼又這樣說自己。”
風煙欲改一改這毛病,便搖扇噤聲了,同問飛鴻走了去。
這些日子時歲如常,沒什麼大事,硬要說的話,便是從前凡人們愛過的年節也往修者的日子裡湧了,仙凡不分,管他草民高手,全都得給爆竹炸得熱鬧許多。
風煙被人塞了塊月餅,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人間團圓的日子,中秋。
今日人在他鄉——倒也沒什麼天涯流落的寥落味道,風煙自幼離開風氏,爹孃去的都早,也沒在飛雪城待上幾年,而天水泉這地方若要說是“故鄉”,未免太叫人倒胃口。思來想去,四海無親舊,只有些故朋。
而問飛鴻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斷絕一切心,登仙路上差半步,若要說個團圓,也只能他二人湊個伴。
哦,還是有的——風煙回了神,曲肘頂頂問飛鴻,“給沈鎮月空他們帶個信吧,飛雪城那樣子肯定是得過節的。”
問飛鴻自然應好,買了些桂花糕回去。他素愛品味此些吃食,能吃出各地桂花糕究竟如何不同,花種、粉糖之差都嘗得出來。此人不會做飯,捏個糖糕倒是沒什麼問題,風煙索性出了主意叫他買些糯米回去,自己做也不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他二人於街尾分道揚鑣,問飛鴻去買東西,風煙則去仙盟府上,再問任平生借些古書來。仙盟已將收藏古籍開放與天下人共讀,無半點藏私,先便宜了風煙,隨他取看。
近來問飛鴻總籌謀著,要往人未聞及的更遠處走走,風煙不放心,找不著人打聽,從古書舊卷裡覓些蛛絲馬跡也是好的。八荒之外,猶是人土,只是不與此方靈脈相通,應當沒受問飛鴻當年那通折騰影響,還諸事如舊。
他們這兒,破混沌立大世的諸神都早功成身退了,只餘幾條血脈在人間,啟朝之後,這些神人血脈也沒落了,譬如風氏,差點給袁亦恩殺滅族。而求得大道登仙者,大多不能在紅塵久留,況且登仙路也難得見,風煙還不知人神共治之世當是個什麼模樣呢。
他龜縮天水泉太多年,如今也當拾起點年少恣意情,想來這天下已沒什麼足懼,不如隨性閑行,何妨埋骨是他鄉。
原本風煙還打算同任平生聊幾句,但看任平生忙得緊,又於百忙之中接到了任舟千裡外傳來的音訊,便不打擾了。他自己在藏書閣待到入夜,所獲不大多,剛準備起身,便發覺視窗飄來一道赤翎,裹挾靈力,似欲有言,卻又憐止。
風煙發笑:問飛鴻竟還把這等把戲用回他身上了。
他折翎羽在指,笑道:“好了好了,這便回來,是我不好。”
想必問飛鴻在屋中等急了,風煙匆匆回去,才進屋便被拉上床榻,聞桂香撲鼻,轉眼一塊糖糕撬開唇齒,問飛鴻便湊上來,叼走其中之半。
明顯是初學者手藝,不算難吃,但差幾分細膩。風煙將其嚥下,回了個淺吻,觸之即松,進退得當。他撥撩問飛鴻面頰,笑道:“等多久了?”
“也不久,還是沈大哥比較急,說明天非得見到師兄,不然不會罷休。”問飛鴻笑著靠在風煙肩側,“師兄明日還是當往飛雪城回個信。”
風煙:“嗯,還有說什麼沒有?”
問飛鴻想了想,道:“我與沈大哥和楚師侄說了我們將來往山外行遊之事,沈大哥不是很贊同,楚師侄倒是不曾表態,哦對了,還有孫老——他今日也在,說年輕時候也曾見他國之人入啟,有意思得很呢。”
“我也查了些前人記載,民風人情之類,與我們大不相同,或許當真還有些看頭。”風煙斜臥榻上,抽走問飛鴻發間桂枝,在鼻前細嗅,“趁著年輕,就該什麼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