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子衿
第六十六章
到試仙大會五日前,眼見著飛雪城日日熱鬧起來,風煙也實在耐不住閑,難得有興致主動去做些什麼,便幫問飛鴻安排了些試仙大會的瑣事。
風煙雖不曾在試仙大會這場合坐莊,但從前也操辦過大宴,自然不至於生疏,有他幫襯,問飛鴻與沈鎮也寬鬆些。屆屆試仙大會都輪辦在飛雪城與仙盟之中,飛雪城尤其多些,幾乎獨佔鰲頭了,問飛鴻只是忙碌些,也稱不上焦頭爛額,這時候再將諸事項挨個查遍,約莫就麼沒什麼要緊事了。
風煙搬了新做的竹編搖椅在院裡,拿著課本聽風白清背書——課本底下還藏著卷巴掌大的話本,風白清每每卡殼,風煙便循著記憶提點一字,他自能順下去,不妨礙風煙翻話本。
這書是新上的,不知哪兒的書生瞎寫,實在太扯。人家郡主見過大世面,哪能無故看上這沒什麼用的白麵書生,這不胡想麼?風煙沒勁了,將話本偷藏進袖裡,揚了揚下巴示意風白清停住,“書背得不錯,那我問你道:晉武平吳以獨斷而克,苻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其為何?”
風白清轉了轉眼,當真琢磨起來。
“師兄怎麼拿這問題出來,豈不為難人麼?”
問飛鴻推門入院,抱了盒青團來,放在風煙手邊,“功課緩緩也無妨,不如先嘗嘗新到的龍井青團?”
風煙嘗了個,是滋味不錯。
“晉武滅吳,是朝中內賊與吳人沆瀣一氣,獨斷以攻,是快刀斬亂麻之策。苻堅伐晉時,北胡未歸,國心不統,淝水一戰敗後散部四裂,貿然攻晉自然致自身崩析。齊桓用管仲,效前周太公之事,不逾君臣之界,承禮樂之規,不差池。燕噲專子之,棄侯國之禮,置親子於何地?民不認、禮不順,自起亂戰而損。”
風白清搖頭晃腦,“因此此題之中,專用之意倒是其次,國時事備居其先。事不備,運不行,禮不正,民不從,倘若天下人各有安事自能行,一人之獨斷才不足道。”
風煙笑了,將手中卷撂下,“你日後若去了京中,可緊著些你這張嘴巴。”
問飛鴻不知覺又吃了兩個青團——他不看四書五經長大,自然不留意這些,街頭巷尾的白身布衣又哪裡會講這事,如此聽來倒也新鮮。
問飛鴻:“下午還要去學堂麼?也好,這些時日飛雪城人多也亂,免惹來什麼事端。”
風白清小口小口嚼著青團,望問飛鴻,“師父,咱們中午吃什麼呀?”
每日翻來覆去也就這事最費心,問飛鴻看向風煙,“師兄可有什麼想法?”
風煙打了個呵欠,“都成,弄個湯吧。哦,險些忘了,任平生走不開,今日任舟會來,你去我去?”
問飛鴻略為難,“師兄可有閑空?我還得再查對一番,倒是不巧了。”
“無妨,我去便我去。”風煙擺擺手,“正好我也向他探探口風,仙盟到底是幾個意思。”
風煙骨頭都躺懶了,慢悠悠起身——果然不錯,要不了個把時辰,任舟便至飛雪城,恭恭敬敬地到城主府遞帖。問飛鴻正忙著,不在府上,風煙便去招待這位任小公子。
“莫說天寶閣了,任家在江南應當也有不少産業,此番想必也受創頗重。”風煙撥開茶蓋,前飲一口,“這幾年的政令是越發胡鬧了,若說其他的都還是凡人之間小打小鬧,有一條倒是值得深思。”
“嗯,嚴禁修者插手凡俗商事。”任舟坐得板直,是副毫不鬆懈的晚輩姿態,“對大仙門而言,無非是少了凡人中一條商路,但對於小門小派與散修而言,未免斷人活路。”
“這人吶,到哪兒都差不多,無非是名頭不同,所行也不同。”風煙吹了片茶霧,無奈搖頭,“斷了生路,這幫人還能做什麼?仙門排外亦不是一兩天,向來不待見散修,除非有本事能闖出名堂來,否則溫飽都是問題,這下倒好,豈不是逼著別人落草為寇?”
“泉主所言極是。”任舟道,“家師亦著手應對此事,但陳王一意孤行,仙盟能做的,也無非是接濟一二。”
仙盟向來是要在仙門百家之間和稀泥的,又上承天子之命下全萬民之願,知道他們不易,風煙向來不願給仙盟的人為難。風煙道:“若有哪裡是飛雪城能幫得上的,盡管開口。”
任舟連忙起身道謝,表明若有什麼新動向,自當報來飛雪城。
“此番你來試仙大會,任平生應該有交代你什麼吧。”風煙輕鬆了神情,斜過身去,支著下巴,玩味地打量任舟,“你也差不多是年紀了,該去闖蕩自己的名聲了,試仙大會是個好機會,錯過這回,還得再等三年。”
任舟頷首,“家師臨行前曾叮囑我,盡可能拿個好名次,若有頭彩則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