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風煙分明未做什麼,問飛鴻卻覺自己喉頭緊咽,彷彿只消一開口,胸腔裡起躍的心髒就要化作滾燙痴纏的情血,嗆咳而出。
問飛鴻不敢睜眼,“師兄又逗我。”
“我們在天水泉的日子可不多了,春宵苦短,你卻眼也不敢睜。”風煙見他模樣好笑,點了點問飛鴻眉心,“我也不強人所難,你若不願就趕緊起開,壓得我腿麻。”
可春宵帳暖,問飛鴻又怎願輕易放手。他不依不饒,埋首在風煙頸窩,吐息皆灼。
討要一個極盡繾綣的吻便好,問飛鴻生疏得很,只是狼狽地跟上風煙的節奏,分唇時上氣不接下氣,唇上水光豔得驚人。
酒是醒了,人卻還昏著。問飛鴻試探著親吻風煙高挑眉峰,彷彿疑心眼前人是夢中人,經不得觸手一握。
“師兄。”
風煙隨口應了句,卻惹來問飛鴻更多幾聲叫喚,纏人得緊。
“好了、好了。”
風煙抵著人下唇,稍把問飛鴻推開時,自己的衣衫已鬆垮垂落,露出近些年因傷而愈顯蒼白的大片皮肉,還有隱約可見的幾道舊瘡。
問飛鴻望著風煙鎖骨下的一道疤痕不肯挪眼——五年前,師兄身上分明沒有此傷。
月塵山之事疑點頗多,他不願細想,只告訴自己:風煙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他俯身去吻風煙鎖骨的傷,長發垂落,撓得風煙發癢,笑道:“啊呦,一個勁啃什麼呢,不會當真要我教吧?”
問飛鴻侷促道:“我本就不會……不如師兄來?”
紅帷垂落,風煙挑起問飛鴻面頰,“承你喊我一聲師兄,這點事還是教得了的。”
問飛鴻忽覺沉入溺人潮汐中,呼吸都成為掌中之物,他咬著風煙頸下薄皮,唯有這時候,常年病白的皮肉才泛出血色,像染了血的白芍似的。
他撥開濕貼在風煙面頰上的發絲,汗滴打落在風煙胸膛間,順著肋骨的走向暈落。問飛鴻伸手墊進風煙不自覺頂起的後腰間,將風煙抱得更緊些,要無間相貼,要體溫交融,要入骨灼魂的情。
他仍然附耳喊道:師兄。
風煙搭在他頸後的手不住打顫,問飛鴻毫不懷疑這隻手可以輕易擰斷他的頸脖,但風煙始終沒有著力,只是虛搭著,似纏似惑。
許多年前——問飛鴻想起自己數年前真切見過卻又成為夢影的一樁舊事。那時候他年輕過頭,行事也沒分寸,與風煙清剿北楓城時,風煙為護他無恙而擋下歹徒毒刃,雖有天水相護百毒不侵,卻也受創不輕。問飛鴻為風煙解下血衣,蒼白失色的胸膛上皮肉翻卷,鮮血汩流。風煙還強笑著安慰他,擦去問飛鴻止不住的眼淚。
他整宿守在風煙床頭,借月華照見師兄面龐。風煙身軀泛冷,呼吸淺弱,乍見時,彷彿一具死去多時的屍身。
欲與死那樣近,如今他摟著師兄腰身,交付後頸命脈,卻也可以輕易咬穿風煙的咽喉。問飛鴻此前從未覺自己骨血裡有如此兇欲,望著風煙靜謐的睡容,他想:就像死人一樣。
與紅塵隔絕,不會再棄他而去,永遠會寬縱他的一切。
“我是要死了嗎?”
問飛鴻伏在風煙胸前,託著風煙後頸,將混亂中懸至床沿的風煙摟回榻上。他不斷咬著風煙耳根喚著,痴人似的,問著些不著邊際的話。
天光還敞亮著,在紅帷外,鋪了滿地豔影。
風煙實在沒力氣搭理他,應都不應一聲,頭一偏假寐著,任由問飛鴻緊攥不放。
隔著汗濕的薄衫,他輕撫著風煙脊背,自上及下,叫骨頭都軟了。他撥理著風煙鬢發,“師兄要喝茶嗎?”
風煙半點不願動彈,約莫是想睡過去了事,奈何問飛鴻實在粘人得很,吵得他不得安生。
問飛鴻還是取了茶碗來,給風煙潤上幾口。他不懂這些,權當照顧病人,聲音都放輕不少。
“咳咳……”風煙勉力撐起身子,薄汗未幹,被浸透的發絲貼在頰邊頸後,更顯春情旖豔,“行了行了,替我煎個藥去,小心別叫天水沾上。”
問飛鴻雖有不捨,但也不敢耽擱風煙的藥,猶豫片刻在風煙唇角一吻,披了外袍就出去煎藥。
風煙猛咳了幾聲,實在是被折騰得累了,比不得問飛鴻年輕力盛,如今端著茶碗竟都有些手抖。
還是高估自己了,看來往後不能如此由著問飛鴻瞎鬧,否則不等天水索命,就要咽氣在軟榻春帳間,實在沒臉說出去。
他起身將桌上舊卷壓在枕下,探窗一望,問飛鴻還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