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曾經死活開不了口的稱呼,此刻已是脫口而出。
不僅如此,雲落還快步衝上去,將老人摟入懷中。
被如今已經長得高高的少年激動地摟著,當年亦曾高大俊逸的老人只是呵呵笑著,臉上的褶皺都寫滿了溫暖和幸福。
“好了,小子,別冷落了貴客。”
過了一會兒,荀鬱終於開口提醒了一句。
雲落連忙鬆手,不等他說話,“貴客”已經主動上前,盈盈一禮,“陸琦拜見荀國相,荀國相萬安。”
文偉在一旁促狹一笑,“生分,太生分了!”
荀鬱瞪了他一眼,伸手虛扶起陸琦,“好姑娘,好孩子,別理他!走,咱們回家說。”
家?
雲落心中猛地升起一種陌生而激動的情緒,彷彿有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讓他甚至忍不住微微戰慄。
小時候,他的家是那個陰暗又寒冷的小破屋,飢一頓飽一頓,不對,似乎也沒怎麼飽過;
後來有了鄒姨,日子才剛剛好起來,鄒姨又走了,便只剩下他和隨荷相依為命。
那是家嗎?想必是的吧,兩個弱小的少男少女相依為命的家。
雖漏風又漏雨,但終究是那時的慘淡生活下,還算牢固的庇護。
再後來,便去了劍宗,還沒來得及把劍宗當做自己的家,又被迫開始了一場顛沛流離。
直到此刻,再聽見這個陌生的詞。
有人說,一家人在同一個屋簷下,也照樣可以各過各的,但那種從心理上產生的依存和顧忌,才是一個家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家在心間。
此刻的雲落,彷彿有些明白了這句話的後半句。
將馬兒處理掉,一行四人並未飛簷走壁,也沒用身法穿行,只是走在一起,跟著人流緩緩去往那座小院。
在這個時候,荀鬱不再是坐西蜀而觀天下,落子驚世,算無遺策的蜀國國相;
文偉也不再是隱川荀氏真正的管家,荀鬱最得力的助手;
陸琦不再是鎮江陸家高高在上,萬人豔羨的江東明珠,劍宗高徒;
雲落也不再是橫空出世的劍道天才、凌家少主、西北義軍之主。
一行四人,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錦城人家,和那些熱熱鬧鬧歡歡喜喜來置辦年貨的鄉親百姓沒什麼區別。
一路上挑挑揀揀,看上什麼喜歡的,新奇的,也樂呵呵地湊過頭去瞄上一眼。
等到了小院,雲落和文偉的手中,都已提滿了大包小包,就連陸琦也幫著拎著些酥餅之類的吃食。
將東西放在院中桌上,四人對視一眼,一種家的氣氛在悄悄蔓延。
文偉一揮手,“你們坐著聊會兒,我去忙活菜去。”
雲落和陸琦自然不敢這麼大咧咧地坐著,連說要去廚房幫忙,荀鬱輕輕揮了揮手,“讓他去忙就行了,反正他閒著也沒事。”
文偉樂呵呵地走了,今天高興,不跟你計較。
雲落起身陪著文偉將剩餘採買之物送去廚房。
石桌上都擺著棉布坐墊,坐上去也不會覺得冰冷,荀鬱起身,親自倒茶,令陸琦受寵若驚。
不管這位國相大人再如何平易近人,但他那煊赫了數十年的威名,早已深深鐫刻在這座天下的許多人心間。
就連陸家老太爺或許也沒資格讓這位老人親自倒茶吧。
陸琦一向豁達開朗,但不是沒心沒肺。
荀鬱將一盞茶遞給陸琦,“丫頭,來喝茶。我得謝謝你啊。”陸琦誠惶誠恐地接過,茶湯清亮,是蜀地特有的高山綠茶,“國相大人,謝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