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七沉默一會兒,“除惡,揚善。惡盡去,自得善。”
雲落不置可否,他翻動著手中的兔子,看著劍七,“咱們不聊那些飄在天上的大道理,聊點接地氣的。還記得那位將軍府的屬吏嗎?劍兄,世間並不是那麼簡單的非黑即白,許多人都是被世道挾裹著,為了生存走向了某些違背本心的道路。我在想,能不能試著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一個自己選擇,為自己人生做主的機會。”
劍七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被迫的?”
“因為我見過。”雲落的眼神中有悲憫,有追憶,“你也知道,我雖然頂著這麼個天大的背景,但我從小都是個孤兒。這市井之間混久了,卻瞧見了許多跟我們的大道理背道而馳的東西。你記得隨荷吧?”
劍七點點頭。
“我們相依為命好多年,若是在某個時候,旁人以她要挾我做某件錯事,我做是不做?若是她重病在床,亟待湯『藥』,我必須得做件違心之事才能救她,我做是不做?如同那個將軍府的屬吏要護住他親近之人,便只能投身馬賊,世道之中,有大無奈啊。”
“可人要有底線,為了生存,為了感情,就能不顧底線,肆意妄為嗎?”劍七依舊不認可雲落的理由。
雲落笑了笑,“這就是你之所以為你,我之所以為我,我們之所以能夠成為如今的人,掙脫那樣泥淖的原因。但,那不是大多數人的選擇,等到你所說的事情,成為這座天下大多數人的選擇時,這個世道才會真正好起來。”
劍七明白了雲落的話,“你想拯救這個世道?這不現實。”
“你們劍爐就那麼幾個人,也拯救不了這座天下,但這妨礙你們去做對的事情了嗎?”雲落撐著膝蓋站起,“不要一下子把調子定得那麼高,能多做一點,這個世道就好一點,那就夠了。等到足夠有能力像我的父親那般去試著為天下訂立一次規矩時,便義無反顧,奮不顧身。儒教你聽過沒?在雲夢大澤,儒教莊教主座下的一個賢從跟我說了一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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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七默默拿起兔子啃了一口,發現已經有點涼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眼前,一團光亮。
這是七月二十八的晚上,離薛律御駕親征還有三天,草原似乎都在寧靜中沉睡。
離著雲落二人千里之遙的蒼狼原上,已經是軍帳如雲。
首批出徵的主力已經抵達,草原上最大的幾方勢力都在淵皇的旨意下,已經帶著麾下精銳趕到此處。
從遠處眺望,夜『色』中的營帳在黑暗中沉默,團團篝火如星河倒影,連綿不絕。
幾個黑衣人悄悄縮回腦袋,來到樹林邊解開栓在樹上的馬,還檢查了一下馬蹄的包裹和馬嘴的繩索,準備朝南返回。
忽然聽得一聲弓弦響動,一個黑衣人應聲落馬,其餘幾人大驚之下立刻奪路而逃。
一側的林中衝出數匹快馬,為首之人的喊聲刺破夜空的寧靜,“抓住他們,一個都別放跑了!”
慘烈而執著的追殺持續了整整一天,當僅剩的騎手已經可以遙遙望見屬於大端的城池時,馬兒卻終於支撐不住,跌落在地。
身後的三名追兵迅速趕到,其中一人拉開弓弦,羽箭呼嘯著扎向那名探子的咽喉。
已經力竭的職方司探子微張著乾裂起皮的嘴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可惜那個絕密的情報無法帶給朝廷了。
“鐺!”一顆石子精準地撞在羽箭的鑌鐵箭尖上,一個人影迅速掠出。
三名追兵眼見對方來了援手,立刻同時引弓,三支羽箭同時激『射』而出,一定要在援兵趕到之前殺死這個探子!
可惜,對面來的是個修行者,極速趕到的他屈指彈出三道真元便『蕩』開了三支羽箭。
修行者不可敵!
三名追兵只好恨恨離去。
修行者看了看遠去的馬蹄,並未追逐,一把抱起這名探子,衝進了城池。
當日,一個驚人的訊息就從這座城池迅猛地傳開,傳向徵北軍主帥韓飛龍的大帳,傳向天京城的深宮。
蒼狼原數十萬大軍集結,南侵在即,方向殤陽關,另有傳言淵皇將御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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