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鏢師嘴角擠出笑，端起手中的酒杯跟我輕輕一碰。
眼風掃過，另一個位置上的董大娘終於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
米酒一入口就知道是佳釀，製成是花了不少功夫下去的。
顧鏢師蒼白的臉色漸漸緩和。
片刻的沉默過後，她帶著三分酒勁兒面向我，語聲緩緩地道：“小林，雖然我知道你跟你大哥是一定要走西蘭國都這一趟的，但是有幾句話，我壓在心底，還是決定趁著今晚的時機說一說。”
我端起酒杯對著她輕輕一笑道：“洗耳恭聽。”
董大娘見此情形，知道我們可能有深入的話題要談，她有心迴避，便笑道：“我去給侄子送點羊肉湯，他大約還得看書到半夜。”
“天氣冷了，不吃點東西，熬夜讀書是受罪啊。”
暫時撂下話題，我好奇的望了望那間亮著燈的偏屋，眼光轉向董大娘道：“西蘭的應試，也不拘男女麼？”
“哎，這話問到點子上了。”董大娘抬起的腳快速收回，居然改變主意在我面前坐下來道，“小林，我現在能確定了，你肯定是第一回來西蘭。”
“何以見得？”我挑了挑眉問大娘。
“還用說麼？”顧鏢師見我對這個話題起了興趣，也配合著暫時將剛才的話題中斷。
長夜很長，有足夠的時間跟我聊天，眼前董大娘的話題似乎讓她們倆都有了發揮的空間。
”董大娘見你對西蘭人盡皆知的事情都不明白，自然推斷出你是第一回來啊。“
”原來是這樣，“我捧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慢條斯理的道，”二位都這麼推崇西蘭的制度，想必的確是男女不拘都能應試中選入朝為官的。“
”不錯，“董大娘眼神中浮現出自豪，聲音也提高了幾分。”這道法令還是在先帝在位的時候頒佈的，所以現在的西蘭國，男女都能入朝為官。“
”比起男子當政的國家，可以說西蘭勝出他們一大截。“
我沉吟片刻。點頭表示同意。
換位思考，這西蘭國的上一任國主還真是個開明的人。
“其實，這當中還隱藏一段故事。”
“哦，”我頓時來了興致，很有興趣想知道。
董大娘看著我的表情，瞥一眼身邊坐著的顧鏢師：“讓顧六跟你說道說道，我還是趁著肉湯熱給我侄兒送去。”
“好。”我點頭同意，顧鏢師跟我一起目送大娘進了偏屋，屋內傳來壓低的說話聲音，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麼。顧鏢師的眼神早就轉回了我的方向。
“說起來，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顧鏢師開口的時候，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在月光，燈光交相映照下。平素看起來爽朗硬氣的臉容增添了秀麗嫵媚的感覺。
聞絃歌而知雅意，一看連平日如她都變了神情，那就意味著這故事，聯絡著西蘭先帝的故事——多少會跟愛情有關。
我正好猜對了！
西蘭先帝在位的時候，還是她很年輕的時候，有一回外出微服私訪，遇上了一個心儀的男子。她對那位公子一見鍾情，憑她的地位其實很容易就能將那位公子弄進宮去。
畢竟那個時候，能進西蘭皇宮對民間的人家來說，是條顯貴的出路，自己的因素拋開不提，光是對家族的好處就說不盡了。
當時後宮的帝后家族就是掌握了西蘭國內的食鹽、絲綢買賣。一家獨大。
比起父母之命定下的帝后，先帝這一次是真的動了感情，所以不但不希望後宮那方牢籠困住那位公子，自己甚至都動了退位讓賢的念頭，想跟對方雙宿雙飛。做一對普通的民間夫妻。
結果，中間多少曲折，自然最後還是沒能實現那個美好的願望，但是因為那位公子的緣故，西蘭出臺了一系列新的法令，其中就有放開了應試不拘男女性別的條例。
顧鏢師的陳述斷斷續續，中間還時不時停下來喝酒，但是我聽懂了大致的內容，心中感慨。
酒早已過了三巡，米酒因為是董大娘自制的，不拘多少，基本是想喝就有的狀態，所以我跟顧鏢師喝下去的，看起來大約是我平常酒量的一倍多。
好在我早就有準備，看上去頻繁道酒，但其實每回都未曾喝到見杯底。
這不是應酬的酒局，也沒有人來印證我是否喝到杯底朝天，所以我就投機取巧的少喝了一些。
我不想回去的路上醉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況且面前坐著的顧鏢師在我預想中十之八九都會喝多。
我總得留一手，有個準備。
別弄得到結束的時候，連個扶她上馬車的人都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