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生關上了門,並且把門栓上了。
屋內頓時又暗了許多,跟沒安路燈的夜路差不多,僅能模糊地看到傢俱的輪廓。
桂生警惕地看向柱旁和屏風後,擔心那邊藏著刀斧手,只要皇帝一聲令下,刀斧手就會跳出將他砍為數段。
“陛下,這兒太黑了,我能把燈開啟嗎?”桂生問道。
“不能。”皇帝說道,“開了燈,我就會看到自己的斷腿,我不想看。”
桂生一聽,這話裡帶著股怪味,不太像正常人會說出來的。不過,也有可能是皇帝故意這麼說,是要為了引桂生上鉤。
桂生明白,倘若皇帝想讓他死,那他即使逃出這間寢宮,也難逃一死。他索性就當皇帝仍是瘋的,暫且服從指令,等遇到危險時再隨機應變。
他摸索著來到了屏風處,往兩邊瞄了眼,見屏風後面沒有埋伏計程車兵,這才走過屏風,來到了皇帝身前。
皇帝端正地坐在一張寬大的木椅上,兩隻胳膊平放在木椅的扶手上,一雙有神的眼睛反射著微弱的光,正盯視著桂生。在木椅的斜後方,一個略顯佝僂的女性侍立於此,大概就是皇后了。
“見了我為何不下跪?”皇帝用充滿威嚴的聲音問道。
桂生說:“陛下,您曾特批過,說除了比較重要的公眾場合,我不必向您行跪拜禮。”
“哦?還有這等事?”皇帝說到一半突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接起來,“我剛才在說什麼?”
桂生心中暗笑,皇帝的腦子果然不好使了,說不定等會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但表面上,桂生畢竟與皇帝有君臣之別,基本的禮儀還是要講的。
桂生說:“陛下剛才在跟我討論跪拜禮的事,您之前親口跟我說過不用行跪拜禮的事,您都忘了嗎?”
“朕剛才在跟你討論?”皇帝問道,“你是哪位?”
桂生不知道皇帝的腦回路搭到哪去了,居然連早就廢棄的古式自稱都掏了出來。不過來都來了,桂生打算再陪這個瘋瘋傻傻的皇帝聊上一會兒,就告退了。
“我是掌印太監桂生,以前是服侍您的小公公,跟著您有五年之久了。”
“喔,掌印太監。”皇帝點點頭,“把你掌的印拿來給朕瞧瞧。”
桂生笑道:“陛下,那種貴重之物我怎麼會隨身攜帶?您看起來很累了,還是在床上多歇息歇息,好好養傷吧。”
“我不累!”皇帝叫道,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威嚴氣勢,“皇后,把朕讓你收著的寶貝拿出來,朕要給桂生長長見識。”
皇后先前一直攏著寬大的袍袖,現在她將揣著的雙手從袍袖中探出,手中捏著一方綠瑩瑩的物什。
昏暗中,桂生看不真切,但想來那便是玉璽了。
皇帝接過玉璽,放在眼前觀摩,不出聲地細細看著。
“陛下,您是不是看不清楚?”桂生問道,“要不我幫您開個燈吧,這樣摸黑看費眼。”
皇帝不答,專心端詳起了玉璽刻著字的底面,忽的趁玉璽不注意舔了一下那刻字的底面。見玉璽沒動靜,他又深深地舔了一口玉璽底面,舌苔擦過凹凸不平的字紋,品嚐了一番油墨的滋味。
“哼哼,權力的味道真是美妙啊。”皇帝讚歎道。
桂生努力憋笑,忍不住調侃了一句:“陛下,您那隻玉璽上的油墨是比別的印章上的更好吃嗎?”
“不知道,我沒嘗過別的。”皇帝把手裡的玉璽朝桂生遞去,“你來試試。你嘗過大太監的印章,再嚐嚐這隻玉璽,就能嚐出來哪個更美味了。”
“不不不。”桂生連忙擺手苦笑,退後了一步,“我不敢僭越,陛下的玉璽還是留著自己品嚐吧,我突然想起還有急事要做,就先告退了。”
“不許走!”皇帝伸手去抓桂生,卻忘了自己的腿是斷的,整個人狼狽地摔下了木椅,玉璽也滾出了幾米遠,摔壞了一個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