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彰率領一千精騎賓士在江漢平原上,一路向北。
原本以為自己會因為功敗垂成而有所不甘或者無奈,但是曹彰卻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這般感受,反而覺得心裡有些輕鬆。
仔細思考,或許就是他本身還不夠“成熟”,對於要在亂世之中生存,他還不夠“成熟”。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其實並不長,一切都是生命的威脅在推動著他前行,讓他看起來好像很快就適應了這個世界。
但是,當賈詡提出水淹江陵的計策時,曹彰的內心確實是被觸動了。
若是尋常時刻,有人告訴他,在遙遠的青州有一個漁民被淹死了,他肯定是無動於衷的。
但是,當他自己要親手決長江以淹江陵,造就一片澤國,他那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個亂世的“不成熟”便顯現出來了。
而情勢所逼,功虧一簣,反而讓他發自內心的感覺到輕鬆。
曹彰猛地甩了甩頭,迎風飛馳,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疾風,長出了一口氣。
“到底,什麼才是對的?亂世之中的生存法則到底是什麼?”曹彰不禁捫心自問。
他不知道答案。
換作曹操,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吧,畢竟攻打徐州能屠城,攻打呂布都能水淹下邳。
換作劉備呢?他會嗎?
曹彰不知道,或許不會吧。
漢末三國,英雄論曹劉,然而這兩個人行事舉止卻很多地方透露著相反的特質。
念及此處,曹彰不禁有些心亂如麻,頭大如鬥,以他的水平,實在是不能完全看破曹操與劉備到底區別在哪兒,而二人能成就偉業又到底是因為什麼!
心神大亂!
這樣的我,面對曹丕、劉協,真的能贏嗎?
我既不像曹操,也不像劉備,連孫權我都不像,我是不是婦人之仁?
如果能贏,能……贏……嗎?
曹彰提戟縱馬,威風凜凜,然而誰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如何的神思不屬,腦海之中如何地掙扎。
曹操用兵如神,仿若孫吳;劉備用人得士,折而不撓;孫權隱忍善任,城府極深。
我算什麼?
我不過是仗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還繼承了真正的曹彰的遺產,才活到了現在,勉強算是有個亂世行止的基本資格。
突然,曹彰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想起了那著名的“煮酒論英雄”!
曹操認為天下英雄只有他和劉備二人。
曹彰原本黯然的眸子泛出點點精光。
曹操用兵如神,劉備折而不撓,孫權隱忍善任,此三人者,能夠鼎足三分,難道是因為他們是一個人嗎?難道是因為他們都具備一模一樣的能力與秉性嗎?
當然不是!
人與人是不同的,我不像曹操,不像劉備,不像孫權,難道我就註定不能改變“英年早逝”的結局?註定勝不了曹丕?勝不了劉協?
不!
我的確不願意水淹江陵,但我卻實實在在盡力去做好了每一個細節,只不過為勢所逼,功敗垂成罷了,又有什麼好自怨自艾的呢?
況且,就算我不夠冷酷,不夠殺人如麻,不夠視人命如草芥,那又如何?
他日我便拼盡全力,舉賢任能,不讓自己陷入這一地步便是,又何必在此鑽牛角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