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了比,裡頭雜草有些長得比我還高。
“撲!”我忽然跌了個狗啃泥,膝蓋很痛。前方牽著我的六哥愕然回頭,火把映出嘴角的隱約笑意。似乎在說,這樣你都能摔倒?
我趕緊起來,拍打拍打膝蓋上的土,把腳從一堆草裡拔出來,就是它們害我摔跤的。
後頭有幾聲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忍笑,不用問,肯定是小豆。
“小豆,小心腳下,嘴也不要張開笑。”我‘好心’提醒他。保佑你也跌個狗啃泥。在這裡走著,耳中還能聽到旁邊山泉流淌的聲音,待到最後出去,外頭居然真的是個水簾洞。
“若鳳把眼閉上!”
“哦!”我閉著眼,感覺到六哥抱著我直接從水簾下飛了出去。衣服當然是溼了,不過終於重見天日了。外頭旭日東昇,密道內居然還必須打火把。這條道一共有兩三里的樣子。
我聽到六哥在問到哪裡了,漁夫說已經繞出了山口,再走上就要到吉良鎮。
我撩開額前溼發,看六哥露出點喜色。
我看向他,他耐心解釋:“鎮上有我一處莊子,而且那裡的守軍是我的人,到了那裡就好了。”
到了莊子裡,我意外的看到了一個熟人――琳琅。她看到我們,準確說是看到六哥,立即扶著腰站起來。我目測了一下,那腰已經看不出來往昔的楊柳樣了。
她慢慢迎過來:“六爺,奴家真是擔心你。”
“沒事,有驚無險。來,若鳳,我給你介紹一下。”
“若鳳?”琳琅這才驚訝的看到我,眼瞪大。老天,我這麼大的人,你就只看到了你的六爺。
“不用介紹了,六哥,我認得琳琅姐姐的。”我說。
“不是,她是你親姐姐。”六哥很鄭重的說。
“嗯?”我看到琳琅也是一臉欣慰的看著我,怎麼回事?
六哥在主位上坐下,“當初,我便是頂了琳琅的位置進安家的。”
我明白了,當年太太生的本來是個女兒,然後老爺從外頭把六哥抱回來,便把親女兒的位置擠掉了。為什麼不說是龍鳳胎呢?嗯,這兩人著實不像。怕更明顯的露餡吧。
不過,在以為親人都落入敵手之際,能見到一個親人真是好啊。可惜她懷著孩子,我不敢動作過大,只走過去,輕輕抱了下她,剛叫了聲‘姐姐’,忍了一路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好妹妹,別哭了。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姐姐沉聲說。
“嗯?”不是應該去救人麼?
姐姐抹掉我的淚,“剛剛得到訊息,都沒了,她們被羈押在一處古廟,全都被燒死了。”
我眼前一黑,環著姐姐的手一鬆,直直往後墜去,倒入熟悉的懷抱。
燒死了,全都被燒死了!我腦中一直嗡嗡作響,反反覆覆的都是姐姐剛才的話。
“啊――”我大叫著,汗淋淋的從床上坐起來。
床邊沉思的姐姐被我驚醒,我看著她,“姐姐”我腦子裡想著的親人都還是三年多以前的樣子,我甚至不知道她們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姨娘,孫媽,還有十姐姐、老太太她們全部都說沒就沒了。
“醒了就起來吃些東西吧。”姐姐站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的態度和之前有點變化,不再是那麼親熱,親人重逢的樣子。倒彷彿我是來搶奪她什麼的人似的。
我恍悟,姐姐該不會是誤會了吧?
丫鬟抬了個小几到床上,然後擺上幾樣清淡的菜色並粳米粥。我的肚子裡配合的響了兩聲,兩個丫鬟把臉轉到一邊去笑,姐姐把筷子塞到我手裡:“若鳳,你這一睡可睡了一天多,估計餓壞了。不過,別吃得太急,看著若鳳小姐,只能添三次飯。”最後一句是對丫鬟說的,然後姐姐就走了出去。
我左手豎起一個指頭,看著床畔給我佈菜的丫鬟,“我睡了一天多?”
她點點頭。
“兩位姐姐怎麼稱呼?”我下筷子很快,吃了個三四分飽這才開口。
“我叫紅綃,她叫綠鈺,若鳳小姐有什麼事就吩咐我們。”
紅綃和綠鈺都跟我差不多大,也就十四五的樣子。綠鈺稍穩重些,紅綃話比較多。在她的描述中,我很快知道了,這裡是六哥早年置下的。當初他在安府,打著出去做生意的旗號,走了不少地方,也置下不少物業以方便與人會面。
我心頭其實一直好奇,把先皇獨子從宮中弄到安府,這麼大手筆我們家老爺肯定是沒有的。會是誰呢?又為什麼選擇安府?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安府除了上京的、嫁人的,還有姐姐跟我,其他人都沒了。聽說四哥五哥他們也到了關外。如果六哥的大位奪不回來,我們這些苟活下來的人,還是一個死。
從老爺把人抱回安府的那一天起,我們全家老老小小就被綁到這條船上了,沒得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