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唇緊抿,面色似是罩了一層寒霜般的陰沉恐怖,納蘭容逸抱著安若鳳的手驀然收緊,腳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過了一會兒,那小廝似是想起了什麼重大事情般地拍了拍腦袋,突然說道:“對了四王爺,奴才方才忘記告訴您了,皇后娘娘此刻也在王府中,就在東廂坐著呢。”
“皇后在王府裡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早說?”納蘭容逸停下腳步,蹙眉不悅道。突然,他想起了方才在門口見到的那頂轎子,直怪自己粗心。想一想,除了皇后,誰還能有資格坐翟鳳紋的華轎呢?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安若鳳,沉吟片刻後,他當即掉轉方向,說道:“你在前頭帶路,暫且先將她安置在倚梅園吧!”
那小廝雖不明白為何四王爺一聽說皇后在府裡就要將如煙姑娘改安置在倚梅園,但還是恭謹地應承道:“是,四王爺請隨奴才來。”
因怕驚動皇后,納蘭容逸只得先讓王府裡的大夫為安若鳳療傷,又命左右不得將此事聲張出去,而後才神色匆匆地趕到東廂去。
只見東廂里人進人出,丫頭奴才們皆是惶恐不安的神色,遠遠走近,就聽見屋內皇后的震怒聲:“一個個的都是廢物!本宮警告你們,若是鈺王爺有一絲一毫的差池,本宮就稟明瞭皇上讓你們一個個的都掉腦袋!”
屋內是一片夾帶著嗚咽的求饒聲:“皇后娘娘息怒啊!息怒啊!”
略一蹙眉,納蘭容逸推門大步入內,拱手賠笑道:“臣弟見過皇嫂,皇嫂吉祥!”
不消抬頭,納蘭容逸也能感受到有一道森然凌厲的目光鎖在他的身上,皇后喜怒難辨地說道:“四弟,你回來得正好!”
被皇后盯了這麼一會兒,納蘭容逸只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著火燒起來了,抬起頭來“嘿嘿”乾笑了兩聲,轉身擺手假裝生氣道:“你們都出去!沒的就會惹皇后娘娘生氣!還不快滾!”
“是是是!四王爺罵得極是,奴婢才)們這就滾出去!”一屋子的丫頭奴才們聽到納蘭容逸的話如獲大赦,不住地點頭朝門口爬了過去,那速度,那身法,比逃命的還要專業!可見皇后的這場怒火燒得有多厲害!
瞧得有趣,納蘭容逸一時忘形,忘了身在何處,忍不住“撲哧”地輕笑出聲。卻聽得身後的人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怎麼四弟,很好笑嗎?”
一陣陰風吹過,卷落雞皮疙瘩一地。納蘭容逸只覺得一陣烏雲飛過頭頂,雷聲轟鳴,暴風雨將至。
猶記得三哥曾說過,這女人發起火來就是一刺蝟,逮著誰扎誰。納蘭容逸悲哀地想,這話果真一點不假。算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咱鬥不過她,還是走吧!
轉身笑得好不諂媚,一手指著屋外,說道:“那個,皇嫂,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所以,我就先走了。”
還沒等他邁開步子,身後一聲嬌喝:“站住!四弟,你且回來,咱們似乎有些話還沒說呢吧?怎麼?見本宮來了,又變著法兒的想救走那丫頭嗎?還是你也被那個狐媚子給迷了心竅?想落得如你三哥一樣的現場呢?”
僵硬地轉過身來,臉上笑意盡斂,眸罩寒冰,是認真得不能認真的神色。他從容不迫地迎視著皇后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皇嫂,安姑娘不是您口中那般不堪的女子!她沒有迷惑任何人!有時眼見亦會不實,昨日的一切並不若您所聽到看到的那般簡單!最最重要的是,昨日三哥昏過去前,再三交代我,務必要把安姑娘毫髮無傷地帶回來!您今天也見到了,三哥昏迷時,口口聲聲喚的是誰的名字。所以,就算是為了三哥,我也不能讓您帶走她!”
皇后嬌豔的容顏驀然色變,心底又是震驚又是傷心,她鳳眸微眯,起身鐵青著臉說道:“如此說來,四弟是定要與本宮為難了?”
納蘭容逸的腰桿挺得筆直,目光堅定從容,不卑不亢地說道:“皇后是國母,又是長嫂,臣弟斷然不敢與皇嫂為難!但也求皇嫂不要與臣弟為難!即便是要處置安姑娘,那也得三哥醒來了問問他的意思不是?況且,臣弟提醒皇嫂一句。這兒是鈺王府,您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若是今兒個您硬要在此為了一個三哥心上的女子大動干戈的話,只怕此事傳到皇兄耳裡,您也會不好交代的吧!臣弟懇請皇嫂三思,勿要讓一些不該有的心緒破壞了您端莊賢淑的風範!”
這番話,納蘭容逸說得很是認真,皇后也聽得很是認真,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自然是比他更為曉得的。金黃色的護手甲深深地掐入手心,引發尖銳的疼痛。皇后臉色陰霾,猛一大力拍了拍桌面,怒道:“回宮!”
身後的侍女嚇得話都說不利整了,口吃道:“是……是,娘娘!”
“臣弟恭送皇嫂回宮!”低頭喊了一句,心頭大石終於放下,納蘭容逸的手心裡已攥出了一手冷汗,他情知自己此次已是開罪了皇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是為了三哥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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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皇后怒氣衝衝地從他身旁經過時,他低聲懇切地說了一句:“若蘭姐姐,對不住!”
離去的腳步一頓,皇后的眼底忽然蓄滿了淚水,沒有回頭,只是嘆息著說了一句:“四弟,你是對的。”說罷,扶著侍女的手絕塵而去。
有些回憶,猶如昨日黃花,凋謝了,當捨棄時還是得狠心捨棄。他說得對,她是皇后!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只是很多時候,道理我們可以懂得很透徹,可想要做到卻是很難很難的。
站在原地目送著皇后離去,一身華麗精緻的翟鳳凌雲織金玫瑰紫披帛宮裝長長曳地,金碧環繞的光環下,她的背影隱隱透著幾分蕭索和憂傷,這個後宮最尊貴受寵的女子,她如花的笑顏後亦藏著不為人知的心酸與無奈。
輕嘆一聲,那是對皇后的惋惜,亦是對生在帝王家的無奈與感慨。若是可以選擇的話,他方才亦不願當面頂撞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在他心裡,一直是把她當姐姐來看待的。不願多想,納蘭容逸轉身掀簾進了屋內,喚了一個御醫去倚梅園給安若鳳診治,自己則是留下看顧著高燒中的納蘭容鈺。
他親自換下了納蘭容鈺頭上的溼毛巾,執起他滾燙的手放至唇邊,輕聲說道:“三哥,你快些好起來吧!我已經把她給帶回來了!只要你醒過來,馬上就能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