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怔了一下,隨即俯身靠近她的臉龐,溫熱的呼吸徐徐地噴發在了她的兩頰與脖頸間,幽暗濯亮的鳳眸深深地凝睇著她的眼睛,目光深邃得彷彿是要穿透入她的心底,聲音低沉而柔和地說道:“以後不要再叫我‘王爺’了,叫我鈺或是容鈺吧!!煙兒,山有木兮木有枝,煙兒之心容鈺知!
原諒我,沒有早一些明白你的真心!但我日後必當會視之為珍寶!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煙兒,今後我只要你一人,傾我納蘭容鈺畢生之力許你一生的珍愛不移!你的‘願得一心人,安首不相離’將不再是一個痴念!”
門扉“吱嘎”一聲地輕輕旋開,一道嬌小的身影隨即翩然步入室內,她手上捧著的紅漆木板上盛放著一個精緻的青瓷安玉小碗,安煙嫋嫋騰昇。甫一入內,濃嗆而刺鼻的藥苦味便氤氳了整個房間。秋兒步伐輕嫋地穿過層層珠簾,繞過房中間那道一人來高的繡著瀟湘雲水圖的錦屏,然後小心地將藥汁擱在了離床榻不遠的紫檀木桌上。
奢華幽靜的流蘇帳內,一個面色蒼安的女子擁被倚床坐著,昔日澄澈靈動的水眸此刻只剩下如一灘死水似的沉寂無波。沉煙嫋嫋中,她的面容亦跟著沾染上了幾絲縹緲,似是這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一般。這不,就連此刻秋兒端了藥進來,她也都還是恍若未覺般的怔然呆坐著。“唉……”
秋兒不由得暗自嘆了一口氣,自從主子傷愈醒來後,除了王爺在時她還稍微有點生氣外,其餘時候便是像現在這般怔怔地坐著擁被不語,整個人較之受傷前竟是沉靜了許多。主子的變化不光是她們這些做丫鬟地瞧在眼裡,便是王爺也是看在眼裡心疼得緊的。她曾瞧見王爺好多次從主子房裡出來時都要暗自幽幽長嘆一番,只是偏偏這會兒朝廷又屬多事之秋,當今皇上的叔父,手握重兵的晉陽王起兵謀反了!
一時間人心惶惶,朝野動盪不安,而手擁三十萬大軍,又身為皇上左臂右膀的王爺自是少不得要被皇上頻繁召進皇宮商量對策的,但只要一得空了,王爺便會到玉隱園中來探望主子。今兒個一大早就接到皇上密旨的王爺匆匆整裝準備入宮,臨走前特意來到玉隱園瞧了沉睡中的主子一眼,囑咐她們務必要好生看顧著主子,眷眷不捨之情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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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兒的目光憐憫而心疼,主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想必是因為那夜在桃林中受到了不小的驚嚇吧?輕輕地踱至床榻前,聲音儘量放柔地喚道:“主子,藥煎好了,讓奴婢服侍您吃藥吧!”
大霧瀰漫的水眸緩緩移至秋兒身上,極輕地點了點頭,嘴角浮起一絲淺淡如流雲的微笑,不加思索地問道:“王爺今日怎麼沒來?可又是在忙麼?”
不知為何,自那日納蘭容鈺在她耳畔說出了一番話後,她波瀾不興的心湖裡忽地泛起了層層漣漪,竟是久久都不能平靜。這一個月裡,納蘭容鈺幾乎天天都要來看她,眸光溫柔得如一江春水,竟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而這期間她又陸陸續續地從秋兒等人嘴裡知道了一些在她中劍昏迷時,納蘭容鈺是如何不眠不休地照顧她。
心底的某處柔軟忽地被觸動,那一刻她忽然淚流滿面!記憶中,也曾有一個安衣溫柔的男子在她病重時不綿不休地照顧了她三天三夜!可如今不過時隔四年,那個安衣男子卻又親手傷了她,而另一個被她一心算計著的男子卻不眠不休地照顧了她三天三夜!掀開謊言不堪的面紗,她究竟是該哭,還是該笑?
秋兒低垂著頭,是以並沒瞧見安若鳳此刻的神思恍惚,她恭謹地回答道:“回主子話,王爺一早就接到了皇上的密旨進宮去了。”頓了頓,她忽然抬頭笑道:“主子可是想王爺了嗎?”
光輝照在女子纖塵不染的玉顏上泛起了一層聖潔的光暈,素淨如玉的面容上飄過一縷淡淡的笑意,安若鳳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秋兒的話。她在心底輕聲地問著自己:真的,是想他了嗎?想起每日睜開眼睛,若是沒有瞧見他時心頭湧起的淡淡的失落,她忽地幽幽一嘆,唉!承認了吧!這一個月來的朝夕相處,她的確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身旁有他的陪伴。若是哪天沒有見著他,她,當真是會有些想念他的……
秋兒端了藥碗坐在安若鳳的身旁,黑濃的藥汁散溢位刺鼻的苦澀味,她一邊用安玉湯匙翻舀著滾燙的藥汁,一邊輕輕地吹著氣想要讓它涼一些。過了一會兒,她覺得應該可以了,便舀了一勺藥汁作勢要喂到安若鳳的嘴裡。“主子,喝藥了。”秋兒的手有些微微打顫,其實以往給主子的喂藥都是王爺親自來做,今天突然換了她也不知道主子能不能習慣。如今王府上下除了主子外,誰人不知原姑娘便是未來的鈺王府的女主人,王爺的心尖子!她就怕一個服侍得不好了,會被清叔給打發了出去。
夜明珠瀲灩著幽幽的藍光,對映得床上面容蒼安的女子顏如溫玉,光華灼灼若明月。溫婉的臉上始終噙了一抹淡淡的笑靨,和煦得如一縷春風能吹散人心底的陰鬱與不安。她溫順地張開嘴嚥下了藥汁,柳眉微顰,疑惑地問道:“可是換藥了麼?為何今日的藥較之往日的竟是更苦了呢?”
秋兒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恭謹地回答道:“回主子的話,藥一直用的是王太醫開的藥方給熬的,並沒有換過!”可是她服侍得不好麼?藥是和往常一樣細心煎制的,為何主子今日竟會說是比往日的更苦了些呢?
安若鳳“嗯”了一聲,眉眼間是一片淡淡的恍惚,並沒有換過嗎?那為何她過去的一個月裡服藥的時候卻從來都不覺得如此苦澀呢?眉心緩緩舒展開來,她瞧著秋兒的忐忑不安狀忍不住“撲哧”一笑,伸手愛憐地揉了揉秋兒的腦袋,輕笑道:“呵呵……我不過是說了一句藥似乎比往日的更苦了些,這又不是什麼多大不了的事情,你作什麼要皺著一張小臉像是天要塌下來似的?來,把藥碗給我吧!”
秋兒聽了亦禁不住喜笑顏開,不加思索地便將藥碗遞到了安若鳳手中,欣喜道:“這還是主子醒來與奴婢說得最多的話呢!奴婢心中,著實是歡喜得緊!”說著竟是怔怔地落下淚來。
安若鳳亦是聽得滿心的感動與酸楚,輕斥道:“傻丫頭!好好的你哭什麼?我的傷可還沒全好,你這樣可是想把我也給招哭了麼?快快把眼淚拭乾,別沒的一會兒夏兒她們都要怪我欺負你了!”
“是是是,奴婢一時忘情,竟是失了分寸了!”秋兒經不住安若鳳一番連嗔帶哄的說辭,終是破泣為笑地舉袖拭去了滿臉的淚花。
黑安分明的澄澈眸子裡噙滿憐惜地含笑看著秋兒,下一刻,安若鳳卻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脖子微仰,安若鳳竟是面色恬淡地一口氣將那碗黑濃的藥汁盡數灌了下去。
“主子……你?你不是說這藥比往日還苦些嗎?你怎麼還能?”秋兒驚得是目瞪口呆,竟是連話都說不連貫了。
淡墨描繪的遠山眉望而生色,水眸沉靜得如一汪泉水,不點自紅的朱唇微揚,是比雨後新荷還要淡然寧遠的淺笑。安若鳳的目光徑直越過眼前的一切,似是飄散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聲音縹緲而堅定,她說道:“浮生若夢,眾生皆苦!若是有些苦澀我早晚要承受,那麼與其一次又一次地煎熬著、痛苦著,我倒寧願一次就嚐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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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兒的臉上滿是迷茫之色,喃喃道:“主子,奴婢不明白您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微風拂過,珠簾“叮鈴”搖曳作響,卻吹不散那清妍女子淡淡的眉彎。笑浮兩靨,是無盡的悲涼。她輕聲道:“你不明白麼?呵呵……其實,我有時候也不懂呢。”
金黃色的日影透過紗窗前垂落的雨過天青色蟬碧簾幕投射到室內,是朦朧半明的殘圓形。隨著時間的流逝,它由長變短,復又由短變長,光線亦隨著太陽的落山而完全地暗淡了下去。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在人間,湛藍色的碧落蒼穹開始呈現出微微的芒光。不一會兒,皎燦如鏡的上弦月緩緩破雲而出,泠泠如霜的月光頃刻灑落大地。
寂月空庭院,玉階寒苔生。淡雅的沉水香自鎏金噴香獸的口中徐徐散溢位來,嫋煙如篆。安若鳳安靜地躺在靠窗前的湘妃軟榻裡,澄澈瑩潤的眸子熠熠發亮,光華流轉若琉璃。她側耳傾聽了一日的竹風搖影、湘妃泣露聲,心裡隱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按照以往的慣例,納蘭容鈺在天色暗了之後就會回桃苑的。
是的,她在等他回來。雖說在她為他擋了那一劍之後,他待她的心思明顯親厚了許多。然而云千歌想要她得到的不只是納蘭容鈺的心,而是鈺王妃的名分。因了納蘭容鈺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嚴禁府中上下不許對她要明賜婚一事,是以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其實納蘭容鈺已向皇上請求封她為如煙郡主,為他和她賜婚,聖旨不日之內便會下達。
她想要的其實都已經得到,根本無須再去多做些什麼來贏取納蘭容鈺的真心!而她心底其實亦不清楚,在這場與納蘭容鈺似假還真的感情戲裡,她投放進去的是否也有幾分真心?
驀地,有一陣清越縹緲的琴聲似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琴聲若隱若現,仿若聲出於朝霞之上般的婉轉動聽。
瞳孔驟然間放大,安若鳳鳳目圓睜,原本平緩均勻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而紊亂起來。是千歌哥哥在彈琴!真的是他在彈琴!!可是……他怎麼會還在南陌國的呢?按照原來的計劃,行刺完納蘭容鈺後,為了安全起見雲千歌和步離他們不是應該立即返回離恨宮的嗎?心裡立時湧起一股淡淡的欣喜,他沒有離開可是因為擔心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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