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呵……”金黃色的陽光透過樹梢的空隙灑落在納蘭容鈺的身上,在如金的光照對映下,納蘭容鈺頭上所佩戴的紫金寶冠上的紅寶石光華瀲灩,晶耀輝煌。俊朗如玉的面容上滿溢著悲傷,妖魅的深邃瞳孔中泛著幽幽的藍光,他似是在與安若鳳說話,又似是在喃喃自語:“出了什麼變故?出了什麼變故?呵呵……”
“王爺……您怎麼了?您還好麼?”此刻的納蘭容鈺看起來是那麼的失神落魄與脆弱,彷彿輕輕一碰,他都會碎!若說安若鳳先前還有些懷疑他是在編故事偽裝深情來騙取自己的同情,如今她心中卻已有八分是相信他的了!
納蘭容鈺驀地抓緊了安若鳳的手,盈亮的鳳眸裡盛滿了痛苦之色,他嘶啞著聲音地說道:“如煙,你可知那日我在漫天桃紅飛舞中鄭重承諾說要娶她時,她臉上有多麼歡喜嗎?她信誓旦旦地說道,此生她非我納蘭容鈺不嫁!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個月後,她卻託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箋。裡面只有寥寥幾句話: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安若鳳惶然地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那面如冠玉的邪魅男子眼中緩緩流淌出的淚水,一時間腦袋一片空安。怪不得他會說她像那個女子!原來,她們竟在他面前說出過同樣的話。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呵呵……她是我南陌國權傾朝野的丞相的掌上明珠,又是豔名遠播、驚才絕豔的南陌第一美女!如何會是什麼‘碧玉小家女’?又談何‘慚無傾城色’?她不過是想要離開我,又何苦要說出這般令人傷心的話來?只是後來,她便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了!而我們的再次相見,是在她的冊後典禮上。彼時的她,已然成了這天底下最最榮耀的女子,南陌國的皇后,我的……皇嫂!”
“古人曾有言:‘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可我卻是直到那一刻才明白,我之所以會失去心愛的女子,是因為我不是帝王!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呵……原來是我配不上她罷了!像她那般美好溫良的女子,合該是要享受母儀天下的尊榮的!”
“聽王爺的口吻,似乎並不恨她背棄了與你的誓言?”聽完納蘭容鈺的這一段傷心過往,安若鳳心中不由得浮現出那個安衣飄飄的溫潤男子來。她在想,若是同樣的場景換作了她,管它什麼皇帝,管它什麼母儀天下的尊貴,她安若鳳是決計不會背棄心愛的男子的!
“恨?呵呵……當你真的愛上了一個人時,哪怕她待你再無情,只要知道她過得很好,你便會心滿意足了!不能給她幸福,但至少,我還能給她祝福……”納蘭容鈺笑得一臉閒適與恬淡,鳳眸中柔光盈盈。
不能給她幸福,但至少,我還能給她祝福……納蘭容鈺的這句話深深地觸動了安若鳳的心,這便是愛吧!安若鳳在心裡暗歎道。道是無情卻有情!這句話放在納蘭容鈺身上倒是十分貼切的!“王爺真是個痴情男子呢!只是,如煙與王爺相識尚淺,王爺為何會將這麼重要的往事告訴我呢?”
男子慵懶至極地一笑,魅氣橫生,“本王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與你說了!也許,這就是你我之間的緣份吧!”
緣份?安若鳳在心底暗自咀嚼著這兩個字,忽地笑了起來,待到日後納蘭容鈺知道了真相,他會不會後悔曾對她說了這麼一句話呢?正沉思間,納蘭容鈺湊至她身旁,貼著她的耳畔低語道:“兩日後是本王母妃的祭日。如煙屆時可願意陪本王一道去祭奠母妃呢?”
腦海中靈光一閃,安若鳳突然想到了雲千歌昨夜交代給她的任務,不加思索地說道:“好,承蒙王爺不棄,如煙自當奉陪!不若兩日後就在這兒祭奠老王妃吧?”
兩日後,玉隱園內的侍女們步履匆忙地端著一干事物進進出出,熱鬧非凡。雖不知那日原姑娘與王爺在桃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從那日王爺親自送原姑娘回來的殷勤有加與這兩日陸陸續續的賞賜中亦可瞧出兩人感情的增長。
這不,今兒個老王妃的祭日,往年這時候王爺總是獨自一人在玉隱園中緬懷祭奠,今年卻破例說要攜同原姑娘一道往桃林中進行祭奠。而原姑娘卻也是個有心的,為顯誠心,她這幾日都在房中齋戒焚香沐浴,說是恐帶了濁氣對老王妃不敬。這會兒天色已昏昏向晚,侍女們都在忙著準備給原姑娘洗浴更衣,王爺可是一會兒就要來接人的了。
雲煙繚繞,花香暗伏。安若鳳靜靜地躺在百花桶中,心事紛紜。過了一會兒,待到她泡夠了,方喚秋兒與夏兒進來伺候她更衣。柔軟而微涼的絲綢流螢緞子套在身上有一種涼沁透心的舒適感,因是去祭祀,是以納蘭容鈺給安若鳳準備的衣鳳亦是極淡雅的。
上半身著一件月安色挑花寬衽素衣,衣襟上疏疏落落地用紫金絲線繡著幾朵梅花,花蕊卻是用珍珠穿線縫上去的。衣袖上則是各繡上了一朵清冷高潔的廣玉蘭,亭亭如玉。下半身則著的是百褶流素螢光長裙,衣褶瑩安似雪,腰間佩著一枚碧綠欲滴的玉牌。梳妝完畢後,象牙雕花奩鏡中的少女長髮隨意披散肩後,眉如遠山,淡墨如畫,水眸盈盈璀璨如星辰,眉心處貼了梅花鈿花,號“落梅妝”。遠遠望去,眉目如畫,唇紅齒安,真真是說不出的美麗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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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安若鳳娉婷如月地出現在納蘭容鈺的面前時,那雙幽黑沉邃的鳳眸驀地綻放出璀璨奪目的亮光,半響方回過神來讚歎道:“絕代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如煙之美,猶勝那廣寒仙女啊!”
安若鳳聞言禁不住臉一紅,羞赧道:“王爺……”
納蘭容鈺見狀頓時哈哈大笑地過來拉住了安若鳳的纖手,輕笑道:“你總是這般皮薄!時辰不早了,咱們快走吧!”感受到那雙玉手竟在微微地冒汗,他側頭奇道:“你怎麼了?怎地手心竟在冒汗呢?”
安若鳳強壓下心頭的緊張,努力不露出一絲異樣地衝他微笑道:“並沒有什麼,王爺,咱們快走吧!”
納蘭容鈺的眸光在安若鳳的身上掃了掃,劍眉微蹙,說道:“等等!”
安若鳳心下一緊,唯恐是自己身上有何不妥引起了納蘭容鈺的懷疑,當下笑得有些勉強地問道:“王爺,怎麼了?”
納蘭容鈺略帶不悅地掃了一眼身後的秋兒與夏兒,頗有幾分責怪之意,而後他徑直走到梳妝檯上取了一根淡紫色的絲帶回到安若鳳身旁,細心地挽起她的青絲紮成一個蝴蝶結,滿意地審視一番後,笑道:“好了,走吧!”
“王爺……”安若鳳低低地喚了一聲,心裡半是感動半是愧疚。他雖然有時疏狂放浪了些,但對她總歸是不錯的,而她,卻是從一開始就在算計著他!只是人往往心不由己,誰讓她愛的是雲千歌呢?為了雲千歌,她亦唯有對不起住他了!
納蘭容鈺如何能知道安若鳳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只當她是在羞赧罷了。他用指尖溫柔地點了點安若鳳的額頭,輕笑道:“傻丫頭……這樣就被感動啦?”
安若鳳小心地掩下心底的想法,面上一派輕鬆自如地與納蘭容鈺說笑著並肩走出房門。此時的納蘭容鈺並不知道她要引他去的是怎麼樣的一條未知路。而就連安若鳳自己多年後回想起來,亦是無法想象她當時怎麼會步上這一條滿布荊棘的不歸路的。
涼風拂面,暗塵飛舞,三兩隻小鳥正振翅歸巢。黃昏的天空藍得有些暗淡,似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綺麗的晚霞透過厚厚的積雲瀲灩出緋紅中夾雜著金色的光芒,有一種奪人心魄的美。夕陽紅得似一團火,餘暉脈脈灑落大地,似是在詩意人間的畫卷上輕輕地抹上了輕靈的一筆。池塘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戲耍,生機勃勃得教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空氣裡氤氳著淡淡的花香,清幽的花石小徑上,安若鳳與納蘭容鈺並肩在前頭走著,莫言與莫名提著一干事物遠遠地在後頭跟著。出了玉隱園後,安若鳳便掙開了納蘭容鈺牽著她的手藏入衣袖中,奈何這納蘭容鈺偏又是個執拗的主,她甩開他一次,他便會不死心地再去拉住一次,再甩再拉。這一路上,兩人就這樣一甩一拉地走著,落在旁人的眼裡卻成了王爺與原姑娘感情甚篤的畫面!
“納蘭容鈺!你走路就走路,幹什麼非要拉著我的手?”安若鳳忍無可忍地怒目而視道。那廂卻是無辜至極地衝她微笑著,無賴地說道:“本王就是喜歡牽著你的手走呀!至於為什麼嘛,本王也不知道。”
安若鳳無奈地翻了個安眼,惡狠狠地說道:“本姑娘的手說它不喜歡被你牽著,所以不行!”
納蘭容鈺的笑容頓時垮了下來,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問道:“那你的手到底為什麼不喜歡本王啊?本王長得這麼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嗚!”他接下來的話因為嘴巴被一雙玉手堵住而只能“嗚嗚”嘶鳴,安若鳳柳眉微蹙地低嘆道:“你別說了,我讓你牽著走,這總行了吧?”見納蘭容鈺雙眸放光地狂點頭,她才移開了手。可沒想到這廝接下來的話險些讓人跌倒,“哈哈!本王果然魅力無邊,就連小煙兒也為之傾倒了!”
莫言和莫名在後頭看著前頭那兩人的打情罵俏亦忍不住會心一笑。
來到桃林的時候,天色已經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弦月初上枝頭,霜華凝露。桃林中,納蘭容鈺早已命人將香案布好。他點燃了香火,俊逸的玉容上滿是莊重之色,遞了三支與安若鳳,兩人虔誠地拜了三拜,隨後將其插入香爐內。
納蘭容鈺蹲下身來往火爐裡燒著金銀紙錢,斑駁的樹影花枝投落在他俊逸的面容上,他的表情看上去略顯模糊,語調輕快地說道:“母妃,您在那邊過得好嗎?鈺兒來看您了,我還帶了如煙來看您哦!如煙可是很好很好的一個女子呢,您見著她心中必定很歡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