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危樓,悠悠平地,二十餘載忍伏櫪。萬丈起可憐焦土,星星燎原於一炬。朱門酒,屍骨朽,往事成空難再聚。枯草重生,回回恨別久;參天古樹,頃刻成薪木。
曲巷深,蕭瑟鴉啼夜路,雁字聲裡默寞。當年長亭相送,歌舞散盡煙火。錦書傳,傷離客,今朝有闔家橫禍。萬水千山,天人兩相隔;百轉千回,覓六道因果。
越王府的後事辦的極其簡單。
一則,越王建府十餘載,膝下兒女尚未長成,沒有適齡的嫁出去的女子。不必處理親家往來。
二則,鮮有的幾個求學外出的子女也因為壽宴提前歸來。而嫡支一脈盡數在那場大火中斷絕。沒有旁支的名利爭鬥。
三則,雖說朱門經二十年經營,早已今非昔比。但到底門庭支應在當代,更在千秋。越王府炙手的權勢,一夕之間,隨人死,隨風散。
陳中天只幫著打點越王府關於人本身的那些身後事,其他一應事務,都交給了府尹。
關於怎麼料理府中倖存者,關於王府產業幾何,以及如何充作國庫,甚至谷地未來由誰治理,這些都由府尹上報朝廷,等皇帝示下。
嫁出去的女兒不入皇陵,但作為皇家的人,皇后陳氏還是替她的大女兒在皇城的郊區備下了一座山。
陳中天扶長公主靈回霞飛其實才過去四天。而朱有有回到谷越城已經是第五天的事情了。
朱有有是收到了朱雲翳的留信回來的。
他說,人生無趣,生無可戀。不若歸去。他愛嫡母待她寬和,愛家中弟妹敬他愛他,所以,也一併帶走了。
他說,唯有五妹少小離家,不甚親近。願以俗世託付。
朱有有剛到谷越城就碰到了越王府舊人。他們幫著她,安頓下來。
她叫朱有有,朱啟祥和白杏兒的第三個孩子。是族譜上寫著生下來就夭折的排行第五的女兒。
年輕時候的白杏兒其實生得十分靈動。愛熱鬧,會說吉祥話。圓臉大眼睛,討人喜歡。
她的女兒,眼睛像她,眉目傳神。聰明也很像她,從知道生身父母起,就把鋪子開到了皇城。
她知道了他們的迫不得已,也想到過他們的勢在必行。她花許多時間做一件禮物,禮物沒做好,但再也送不出去了。
……
“阿孃,阿孃。”丫丫醒來,發現晚上還給自己講故事的阿孃不見了。
找了一圈,阿孃找著了,豆子姐姐卻不見了。“阿孃,姐姐他們呢?”
婦人坐在院子裡,納著鞋底。“姐姐去看她的阿孃了。你懶得很,早上喊你,也不起床。”
“啊?怎麼才來就要走。”丫丫有點遺憾,“哥哥還沒回來呢。又見不到了。”
婦人手上動作沒停,卻還是饒有興趣地逗她女兒:“哦?昨天不是說,不讓告訴哥哥嗎?”
“可是我都告訴豆子姐姐了,姐姐現在沒見過哥哥,下次見到了認不出來怎麼辦?”丫丫一臉的苦惱。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告訴哥哥了。”想了想,丫丫最後還是自己做了決定。
婦人把手頭的活停了下來。她對著丫丫笑了笑。“好,聽丫丫的。”
“阿孃,你笑得好奇怪。”丫丫再看了眼,好像又不奇怪了。但是真的好奇怪。“阿孃,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婦人又笑了。“對啊,阿孃看著丫丫就很開心。所以阿孃一直有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