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陽光細細碎碎照進來,人聲混著腳步聲在門外隱隱傳來。這座城和人都已經從黑暗中甦醒過來。
秦紹恆落在沈如期的眼神好像比那澄明的天『色』還溫柔,溫柔像一汪讓人願意心甘情願跳下的海洋,墜入海底,萬劫不復也情願。
他的聲音也很溫柔,“餓了吧!”他本想拿出手機吩咐霖風送兩份早餐過來。
沈如期扯了扯他的衣角,靈動的眸子水光瀲灩,寬大的粉『色』條紋病號服下面包裹著她細弱的身子,她一動,好像就能灌出風來,“天氣挺好的,我們出去吃,好不好?”
語氣帶了幾分懇求,配上略蒼白的神『色』,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暴雨洗滌過的天空似乎又藍了幾分,她從窗外眺望了一眼,就已經心動。
他猶疑,似在暗暗考量她的身體狀況。
她察覺出他的猶豫,繼續說,“燒都退了,就一個小感冒而已,我睡了好久,悶得慌,想出去走走。”
話音剛落,她站起身子,轉了幾圈,表明她已經精神十足。
秦紹恆眉峰鬆動,終於應了她的要求。但出門前,裡三層外三層加了衣服,將沈如期裹得像個球一般。她怕失去了出門的機會,也只好順著他。
等到沈如期的裝扮如他意了,他才罷休,伸出了手,她愣了愣,但還是自然握住。
沒走多遠,就漸漸有了人氣,目視之處漸漸熱鬧了起來。
桂縣本就地偏,地廣人稀,不像滬城擁擠得很,到處是來往的行人和車輛,桂縣的街道雖窄小,仍很敞亮乾淨,醫院附近街道兩旁的小吃店已經陸續開了門,食物升騰的熱氣在空氣迴旋,香味漫散開來,誘人得很。
這地方本就走動得人少,多數還是做熟人生意,地段又是在醫院附近,店老闆們都興致缺缺,雖開啟了鋪子,但做生意的吆喝勁早就被失望磨滅,所以,這條街道除了時不時的車鳴聲,依然靜得很。少了大都市的奢靡,卻多了市井的煙火氣。
他們尋到一家乾淨亮堂的店鋪走進去。連店內的夥計都光明正大的懶散,放了選單就走了出去。他們點了尋常的豆漿,油條,肉包。服務員懶洋洋記上,似乎也懶於開口,招呼都沒打,收了選單就走了。
菜還沒上齊,有中年男人慌慌張張走出來,拍了拍桌子,催趕他們,說,“今天不營業了,你們趕快走吧。”
事情來得很突如其來。
秦紹恆拿著筷子的手放下,他皺了皺眉,本就是不怒而威,這時更顯得令人望而生懼,中年男人大概被這樣的氣勢嚇到,語氣有些鬆軟,“實在不好意思啊,今天臨時有點事,你們快走吧,我這店馬上得關。”
中年男人的神『色』焦急,沈如期料想他可能會有急事,站起了身子,“紹恆,要不走吧。”
秦紹恆還坐著不動,門口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洪亮一聲,“張老闆,這是要往哪兒走吧。”
話音落下,大大咧咧找了位置坐下,後面圍著一堆流裡流氣的人。陣勢,一看就不好對付。
中年男人抖了抖,暗念一聲糟糕,身子徹底軟了下來,臉上倒賠了笑,“程少爺,剛巧,出籠的包子還熱乎呢!我給您端上一籠。”
“少他媽廢話。”被換作程少爺的青年手裡的棍子砰的一聲在桌面砸出聲響,“你欠我們老大的錢,可不知道能買多少籠這樣的包子了。我也不想再多他媽跟你廢話,欠的錢趕快還上。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嘴裡說著話,臉上的神情又猙獰了幾分。
老闆無奈嘆了口氣,他年紀少說比青年大了一輪,卻還不得低聲下四,“程少爺,您在寬限我幾天,我這錢都砸我女兒的病上去了,手頭實在籌不出錢,您看,要不要再緩緩。”
“緩,緩,緩他媽的緩,張新德我告訴你,這錢我今天必須拿到,不然這店鋪老子給你砸了。”程少爺騰的站起,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就往地上摔,四分五裂的茶杯碎片崩得到處都是。
張新德慌了,邁開蹣跚的步子,連忙出手阻攔,“這可不能砸,要真砸了,我連賺錢的營生都沒了,可怎麼還你們錢?”
那些人哪聽他的,哐當又砸了幾樣東西,程少爺又發聲,“要真沒錢還,就拿這鋪子抵。”
張新德更是慌的厲害,這鋪子家傳三代,要真砸在他手裡,他先去見祖輩的臉都沒有,“程少爺,您行行好,再限幾天,我到時候一定把錢送到您手裡。”他腰彎大了弧度,語氣卑微。
“哼”程少爺冷哼一聲,“張老闆,您這話我聽了不下十遍,別說錢,連個『毛』都沒看到。這店鋪要是捨不得抵,我給你砸了。”說罷就要動手。
“慢著!”沈如期手指攥緊了衣角開了口。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開口,只不過見這老闆實在是可憐,一把年紀為了女兒的病欠下了債,到底是心酸。
但她哪正面應付過這樣的局面,很快蒼白的臉上好不容易回的血『色』又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