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恆從倉庫回到醫院的時候,沈如期還沒醒,滬城的天到了飄小雨的季節,窗外已經是灰濛濛的一天,淅瀝的雨打在窗戶上,秦紹恆坐在床邊,眉目難得舒展,視線裡的人睡得正好。被子裡『露』出乖巧的小臉,嘴角是若有似無隱隱勾起的笑容,他抬起的手落在半空,又停下,收了回來,起身,站在視窗。
她的眼睛濛濛睜開,落瞳是他堪堪站定的身影,背對著她,寬肩窄腰,周身瀰漫著森冷的氣勢。她突然想起來,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她還從來沒有這麼細細看過他,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不管是秦太太的位置也好,還是秦紹恆這個人本身而言,前後不知多少人趨之若附,她卻獨佔了這個位置,哪怕是出於某種交易。她本該慶幸,可是,相比於慶幸,她有更大的理由去排斥這段名不正言不順的婚姻。
她父母的婚姻很成功,不管她父親爬上了多高的位置,對她的母親從來沒有生過背叛的二心。父母的婚姻給了她一個很好的榜樣,年幼的時候,她對婚姻的定義就是獨一無二的忠誠,對彼此的愛和保護,她以為她也會嫁給這樣一個人,他們相愛,忠誠,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守護彼此,她從來沒有祈求過那個人擁有多麼崇高的地位,多麼充盈的財富,只要他愛她就夠了,可是眼前的人擁有讓很多人心生羨慕的外在條件,可是他不愛她,於她而言是足足不夠的。
她沉浸在思緒中,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人轉了方向,在視線對上的剎那,她回過神來,動了動身子,窗外的雨聲淅瀝,他坐在床上躺下,從後面抱住她,這次她沒有拒絕,可能是心不在焉,可能是雨天的陰鬱擾『亂』了她的思緒,也可能她潛意識裡在貪戀某種不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她向來不喜歡雨天,陰鬱纏人,圈在她後背的懷抱很溫暖,順柔的髮絲繾綣在他的鼻尖,隱約的香味,竄到他的鼻腔,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氣氛難得如此平和,靜默在本該親密的當中流轉。感受到他的變化,她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他做出什麼來,但他只是疲累得睡了過去,時間的指標繞了幾圈,他才緩緩醒來。
沈如期還睜著眼睛,他起身,接了電話,沉沉應著,不久就走出了病房。陷入的被單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味,熟悉得像是要刻在腦海裡。
坐起身子,外面的雨還是淅瀝下個不停,她坐在床邊,有些心煩,這些日子她被困在這個病房,除了吃睡,沒有任何其他活動,無趣得整個人都要發了黴。秦紹恆徹底切斷了她和外面的聯絡,通訊裝置不談,連來探望的人都做了限制,這才是最可怕的。她當然知道,對秦紹恆意味著背叛的她的離開,會受到懲罰,但現在正身都回來了,她的存在渺弱得很。她並不想自己的餘生以這樣一種形態繼續下去。
正當她心煩之際,門嗒的一聲開啟,走進的是蕭惠茹的身影,她並不意外。
蕭惠茹站在門口,蒼白的嘴角勾出一抹刻意的笑,“如期,你好點沒?”
也本該是對立的身份,但蕭惠茹實在是親切得很,虛弱了對立裡的矛盾,柔柔弱弱的長相,只會讓人產生保護欲,沈如期虛弱的點了點頭。
蕭惠茹還是很禮貌,語氣裡沒有任何本該對沈如期產生的敵意,“我怕你一個人悶得慌,就和紹恆說了,讓我來陪陪你。你待在這裡這麼久應該很無聊了吧?”
“還好。我現在這身子也不太適合出去。”她苦笑了笑。
尷尬的氣氛凝轉在她們之間,蕭惠茹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客套的關切她不是不會,只是,她更想說的另有其事。
沈如期似乎看出蕭惠茹的意圖,先開了口,“那天和你說的事情,還作數,只要你幫我找到我那個朋友,秦太太的位置我會給你。”
相比於答應秦紹恒生個孩子而言,她更願意的是不去生這個孩子。秦太太的位置,她名不正言不順地坐著,也不知道何時會被撤走,趁還有機會,她總該用來做點什麼。
一抹驚喜之『色』在蕭惠茹的臉上蔓延開,只要沈如期這個大的麻煩走了,秦太太的位置她勢在必得,“如期,你放心,你的朋友,我會盡力幫你找到的。”
“那個人,你也認識,是宋先哲,宋老師。”沈如期遲疑了下還是開了口。
蕭惠茹蹙了蹙眉頭,沒想到沈如期找的人會是他,那天,他們一起吃飯時,她就覺得宋先哲看著沈如期的表情含了太多溫柔的情緒,她心裡猜的七七八八,還以為他們當時真有什麼曖昧在,沒想到,到頭來,是這樣一幅場面。找一個人對她來說,並不算難事,只要,沈如期能信守承諾,她很樂意去做這件事情。
於是,蕭惠茹雖詫異,還是答應了下來,“好,我答應你。”
離婚的事情,雖然之前怎麼努力都沒成功,可如今,蕭惠茹這個正身回來了,離婚應該不是難事。
蕭惠茹見目的已經達到,心情頓時大好,似乎秦太太的位置就在眼前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