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笑道:“我曾偷看過他們練劍,玉環的劍術,好像是峨嵋一派。”
武玄霜道:“不錯,她正是長孫均量的女兒,以前叫做長孫璧,後來改名叫玉環。”
杜甫笑道:“如此說來,他們兩夫婦都是劍術名家的衣缽傳人,確是珠聯璧合了。”
武玄霜抑下心底的辛酸,聽他繼續道:“玉環的造詣未深,不過,若在武林之中,也算得一把好手了。她的丈夫比她高得多,我偷看過他幾次,一次比一次高明。看來,他已把師父與岳父這兩大家的劍術融會貫通,造詣之深,差不多可以躋進一流高手之列了。”
武玄霜甚為歡喜:“那不錯呀。”
杜甫微笑道:“可惜姑姑不許我與他們往來,要不然相互切磋,倒是彼此有益的事。以他現在的造詣而論,再過幾年,只怕我也得甘拜下風。還何須我暗中保護他們呢?何況他們在天山隱居,難道還會有什麼仇人,到這裡來尋他們麼?”
武玄霜這才知道,師兄剛才問她認不認識李白夫婦的用意,敢情是想探聽他們有沒有什麼厲害的仇人。
她想了一想,緩緩道:“師父那樣吩咐,想來必有用意。大約你未知道,李白是唐室的皇孫身份。”
杜甫道:“哦,是麼?不過依我想來,他若是不反對天后,天后也斷不會派人來刺殺他。你是天后的侄女,天后的為人,你當然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武玄霜點頭道:“實不相瞞,我此次就是奉天后之命來找他的。天后想傳位給她的兒子廬陵王李顯,想請他回去輔助呢。師父既然不想我見他們夫婦,這事情就請你轉達,好麼?”
杜甫道:“要不是見你今天到來,我幾乎就要下山去尋找他們了。我奉了師父之命,要暗中保護他們,所以很留心他們的行蹤,昨天卻發現他們夫婦都先後下山去了,這是幾年來從所未有之事,我想去打聽一下。”
武玄霜道:“你不必打聽了,他們應該是去找突厥可汗。”
杜甫奇道:“這是為何?”
武玄霜將在天山腳下所碰見的事情說了一遍,卻略去她與玉環私下會面的這件事情不說。
杜甫道:“原來,是他們的兒子被突厥可汗擄去了。既然還有一個月的期限,待我們埋葬了師父之後,就去助他們一臂之力。師妹,你坐一坐,師父還有一樣東西給你,我這就去拿。”
………………
武玄霜獨自凝思,既感辛酸,又覺歡喜:“有師兄去暗助他,我可以放下心了,但我就真的從此再不見他了麼?”
眼光又落到她師父在扉頁上所題的那一首詩上,心裡吟道:“欲倩青禽寄語難,心隨明月到天山,丗年物換星移後,屈子迷途尚未還!
嗯,這一首詩,也好像是為我寫的呀!我在長安之時,多少個月圓之夜,也曾心隨明月,夢到天山。如今萬里迢迢來到此地,難道就這樣的又回去了麼?”
武玄霜讀她師父的這一首詩,自自然然的想起了上官婉兒。
這幾年來,她們二人親如姐妹,無話不談,只除了一件事情。她沒有把心中對李白的愛意告訴婉兒,因為她察覺婉兒對李白的思念之情,實不在她之下。
她記起了婉兒所寫的那一首詩:“江湖空抱幽蘭怨,豈是離騷屈子心。楚澤長安難並論,天涯何苦作行吟?”
這一首詩的意思,與她師父的竟是完全一樣!
當年,她曾把這方詩絹插在古琴之中,叫丫環追去,送給李白,想來李白是定然看過的了。
想不到的是,李白也與他師父一樣:迷途屈子,竟不知還!
她又想起,這次出京之時,婉兒曾託她將幾句話帶給李白。
如今她已不願再見李白,可是婉兒的這幾句話,卻是不能託師兄轉達的……這又怎麼好呢?她可以忍受刻骨傷心,卻不忍負了婉兒之託。
武玄霜只感到有如亂絲塞胸,正自委決不下。
杜甫已經走出來,微笑道:“剛才那本詩文集,是師父託你轉交給天后的,這本劍譜則是留給你的。你的聰明勝我十倍,將來發揚本門的劍術,繼承師父的衣缽,可得倚仗你了。”
武玄霜接過劍譜,向師父的遺體叩了三個響頭,感到師恩深重,眼淚又禁不住滴了下來。
杜甫道:“你送師父入土之後,就準備回去了麼?”
武玄霜低聲道:“嗯,是的。李白的事情,拜託你了。”
杜甫道:“你回去也好,我也想拜託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