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監將這許多宮鬧秘密都說了,心中惴惴不安,忽聽得李賢啜泣之聲,吃了一驚,急道:“奴才該死,嗯,殿下你怎麼啦?”
李賢心情激盪,忽地抓起筆來,叫道:“王公公,你一點也沒有罪。該死的是我!母后為我操勞國事,我卻半點也不諒解她的苦心。
徐敬業要造反,上個月派了密使來見我,我還與他私通訊息,意欲與他一同舉兵,反掉自己的母親!古往今來,哪有我這樣不孝的兒子!
哼,我還自命是讀書明理之人,如今便要向母后請罪……我要告發徐敬業,我要請母后給我處分!”
老太監大驚道:“英國公要造反?”
李賢手不停的直寫下去,頭也不抬的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前些日子,連我也想造反呢。好,明天我一定要見丘神勳,這張奏表正好請他帶給母后。”
上官婉兒在無意之中,偷聽了宮闈隱秘,只覺一片茫然。這時,她見廢太子上表告密,心道:這豈不是壞了我李白哥哥的大事?
但轉念一想,子不諒母,天下還什麼事情,比這個更要難堪?
如今廢太子李賢幸得拔開迷霧,第一次對母親流露出真摯的感情,自己怎忍前往破壞?雖然他的母親,是自己最痛恨的武則天!
………………
上官婉兒正糾結不已,忽聽得樓下有人報:“丘大將軍使者進謁殿下。”
接著,便有兩個軍官走上樓來。
上官婉兒又是心中一動,記起了李白留給她的字條,要她轉告李賢,切不可與丘神勳相見。
現在正是三更時分,丘神勳卻先派人來了。
這一剎那,上官婉兒轉了好幾個念頭。第一個念頭是李白的話,阻止李賢接見來人;繼而一想,為什麼要阻止他?難道還怕丘神勳派人來害他不成?
丘神勳是朝廷的左金吾大將軍,他若暗害太子,那除非是出於武則天的主意。
此刻,休說太子無比懷疑,及時是上官婉兒,也已絕不相信武則天會暗害自己的兒子。
再一想,李白本意是來巴州聯絡太子舉兵的,如今形勢大變,太子已站在他母后這邊,也許這張奏表就要交給丘神勳的來使。
——奏表一上,不止李白的大事不成,唐朝的忠臣也將有許多人要被殺害。
——可是,如果任由徐敬業起兵,又將有多少老百姓家散人亡!這些無辜受累的老百姓,比起唐室的忠臣,那不知要多幾千萬倍!
——武則天縱然不算得是聖帝明君,最少在老百姓眼中,她還不是一個很壞的皇帝。
上官婉兒心思如潮,兀自決斷不下,忽然聽得微風颯然,來自身後。
她悚然動容,回頭一望,只見一條黑影剛剛飛上牆頭。
那黑影一指李賢的房間,繼而一指自己的胸口,示意叫她趕快留神房間裡面的事情,並表示自己和她是一條路的。
——這人是李白麼?
上官婉兒已無暇仔細辨認,只聽得霍霍的腳步聲響,那兩個武官已踏進了李賢的房間。燭光之下,她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之一,正是在路上用弓箭射她的那個人。
就在此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李賢剛剛起立相迎,為首的那個武將忽然喝道:“李賢,你知罪麼?”
李賢詫異的道:“程將軍,我有何罪?”
那武將道:“以子逆母,以下犯上,天后有命,即予處死!”
老太監急聲叫道:“胡說八道,天后絕對不會下這道命令!”
李賢怔了一怔,沉靜的道:“拿詔書來,若是母后真要我死,我罪有應得,百死無辭!”
老太監大叫道:“殿下不要信他的鬼話,縱有詔書,也是……假……”
話音未落,那個站在姓程背後,軍官,一躍而前,揚起利刃,要殺老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