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聽上官婉兒說是要去刺殺武則天,沉吟半晌,緩緩道:“宮中防範森嚴,下手不易。再說,她羽翼已成,你要去殺她,亦是無濟於事。”
上官婉兒道:“你卻打算如何?”
李白仰天嘯:“我欲糾集天下義兵,掃平妖孽!”
上官婉兒吃了一驚:“你要舉兵?”
她想起沿途所見的太平景象,心道:如果李家為了爭回帝位,那又得害苦多少黎民百姓?
李白嘆了口氣:“我也知道,有許多人擁護這個女魔王,但自開天闢地以來,哪有女人稱帝之理?不要說我家與她仇深似海,縱是無冤無仇,我以昂藏七尺之軀,也斷斷不能向一個婦人南面稱臣!”
上官婉兒聽了,心道:他這口氣,和我的長孫伯伯倒是一模一樣。
想起那茶亭主人的話,她心中暗笑:你們不服氣女人稱孤道寡,那些老百姓卻很服貼呢!
想到此處,忽覺這並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心中不由得隱隱作痛。
“你剛才用霍子孟和朱虛侯的典故,把武則天比作漢朝的呂后,我看是比錯了。”
李白道:“你的見識不差,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麼?”
李白道:“漢朝的呂后,不學無術,孤陋寡聞,的確是不能與武則天相比。武則天善於用人,雄才大略,不輸於太宗皇帝當年。這一點,她的敵人,連我在內,也都佩服。唯其如此,這妖孽若不早除,大唐天下,永無恢復之日。”
他頓了一頓,又道:“武則天是比呂后厲害得多,可是有一種情形,她卻是和呂后相同的,其實,她的權勢並不穩固!”
上官婉兒想起自己的所見所聞,對李白的話半疑半信,卻默不作聲。
李白微笑道:“你不信麼?你試想,武則天雖然厲害,她豈能殺儘先朝的大臣?有許多手握重兵的大臣,便不服她。我這次從揚州來,坐鎮揚州的英國公徐敬業,已定好了秋後便要舉兵。我來的時候,聽說他正要駱賓王給他寫討武則天的檄文。”
上官婉兒聽李白說得越來越確定了,心中卻感一片茫然。不錯,她是想刺殺武則天,但這樣的大動干戈,究竟應不應該,她卻是大有疑問。
李白又道:“英國公怕獨木難支,因此想讓我助他一臂之力。”
上官婉兒何等聰明,略略一想,對李白途中詭異的行為,明白了大半,笑道:“敢情你前來巴蜀,就是想物色草莽英雄,助你成事?這幾幫盜徒,並不是想劫你的珠寶的,而是打聽到了這樣的一個訊息,想給你做開國功臣來的,可惜他們當面錯過了!”
李白嘆氣道:“所以這才叫我灰心,這些綠林中的烏合之眾,縱能為我所用,又能成什麼大事?”
上官婉兒笑道:“這班強盜,倒是懷著對你的一片忠心而來。我猜他們之所以要暗殺張老三,大概是因為聽說他要上京告密,卻不知他要告的是什麼機密之事,誠恐不利於你,卻不料你反而把張老三救了。”
李白道:“張老三是個苦人,我豈能見死不救?不料因此他們便反而以為,我是朝廷的人。”
上官婉兒道:“那麼武則天的所作所為,也並不是全然錯了。”
李白瞿然一驚,卻道:“如果她不籠絡民心,又豈能輕易奪得我李唐的天下?”
上官婉兒問道:“你去巴州,是不是想探望你的堂兄、廢太子李賢?”
李白點頭道:“是有這個意思。可惜李賢的書呆子氣味太重,雖有反抗母后之心,卻是庸才一個。”
忽又嘆氣道:“不提這些了,越說越是心煩。婉兒,這些年來,你可曾思念我麼?”
上官婉兒道:“我幾日前才做了首詩,念給你聽……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餘。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調,貧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但悵久離居……”
李白淡笑道:“人世之事,實是難料,本來相隔萬里,現在卻結伴同行。玉堂金馬,香被錦屏,都已是鏡花水月……江南薊北,僕僕風塵,何日重溫?確是令人惆悵。”
上官婉兒強笑道:“你說過不提這些心煩之事,卻又來了。”
於是,兩人結伴同行,前往巴州。
一路上,李白時而豪情勃發,時而鬱鬱寡歡。
這種自負是絕世英雄,卻又是落拓王孫的心情,也只有上官婉兒能夠稍稍理解。
………………
走了兩天,離巴州只有百餘里了,道路也平坦得多。
李白看看四周,笑道:“咱們抄小路走,稍稍分開一些,不要讓人看出咱們是同一路的。”
上官婉兒何等聰明,一聽便知其意,笑道:“對啦,再往驛道一走,就要碰到丘神勳的大軍了。你是王孫身份,自然是要避開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