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靈的眉眼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在他面前，她一向這般閒然，只是語氣之中，多了幾分婉轉的感慨：“我記得最後一次我們見面，一起走了這長長的迴廊。”
那個時候她還是古佛的小弟子，情魄要回歸神族之內，她先是辭別古佛，出了佛殿，是他等在迴廊口等她。
然後兩個人安靜地走完了這回廊，那個時候，兩個人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一句道別，都沒有！
佛靈忽然猝不及防地提起千年前，七梵眼底逐漸浮現了複雜的情緒，心裡有一塊空闊的地方冷風呼嘯，這樣的感覺，讓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被抽空。
甚至不敢問，這千年，她是怎麼走過來的。
連句心疼的話，都不敢說。
而佛靈卻好像全然不在意這六年的生活，自己悠然自在地慢悠悠地說著：“千年，對神袛一生來說，實在算不上很長，但是，對於一顆煎熬的心來說，實在是太長了。”
七梵的一顆心，頓時心如刀割。
他能夠品嚐到這話裡最深的情感，明明沉重到他不能承擔，偏生被佛靈說出來，卻風輕雲淡得教他無言以對。
該說些什麼呢？
七梵緩緩地看向佛靈，便見昏黃色的燈光落在姑娘髮絲上，她的頭髮是泛著一些蒼茫灰色的，這個時候，瞧著倒有些像白色了。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果時間就這樣停留，也是極好的，至少在這屬於他們的時間裡，他能夠和她，一夜白頭。
那一句在心中已經碾轉過了萬千次的話，終於被七梵問了出來：“當年為什麼不告訴我，萬世輪迴，是為了躲避和我的情劫？”
若是她當時肯說實話，就算是刀山火海，他都會保她平安。
佛靈微微側過身來看著他，那雙眸子，盛著某些他看不懂的情緒，婉轉溫柔地淺笑，聲線輕柔：“有些路，必須要一個人走。”
凡塵那些年，也算是成全了她所有的成長。
七梵眸光一滯，看她的眼神，便多了幾分複雜。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她凡塵那些年經歷了什麼，那些是成長，可是對七梵來說，卻是心疼。
“七梵，你知道的，生而為神，非我所願。”
佛靈凝目看著滿空星辰，語氣輕慢溫柔：“有時候我在想啊，若我不是高高在上、執掌諸天的祖神之女，那該有多好。”
世間萬物，皆有年歲增長，有的可永存世間，亙古不朽，而有的不過是朝生夕死，甚至彈指一瞬間，一生便已匆匆而過。
歲月無情，總會在萬物身上刻下痕跡，可卻從來不曾在他們神袛身上留下痕跡。
“我這一生，所做之事，都在我父神的安排之下。”
“父神教我如何當一個合格的神女，如何成全這諸天的萬古長青，可是父神唯獨沒有問過我，到底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告訴父神，我不想做什麼萬人之上的神女，我只想做一個普通人，體會生老病死，愛恨別離。”
“可我連那樣的資格都沒有。”
佛靈的聲音已經低了，沒有什麼情緒起伏，好像在討論著再尋常普通的一件事一般：“七梵，你在重入我長生殿之時，於銀河彼岸深處，看到了我萬世歷劫之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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