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謝矜不知道,當年那並不是沈靖北第一次見到她。
沈靖北還記得,第一次在巷口遇到她的情景。
那是北京城下的第一場雪,他溜出去看雪,玩溼了衣服,回去的路上一路瑟瑟發抖,只想著快些回家燒炭火。
漫天飛舞的白雪,如一個個白『色』的精靈,他卻沒有興致看上一眼。
而那姑娘,忽然閃進了他的視線,讓他心魂一震,彷彿整個世界都鮮亮了起來,溫暖了起來。
姑娘穿著大紅『色』的錦襖,在雪地裡堆雪人,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到她的紅襖上錦帽上,像一樹紅梅凌雪盛開,而她頑皮地把紅錦帽摘下來,戴到雪人的頭上。
然後得意地大笑起來,圍著雪人一圈圈地跑,一聲聲地笑,把雪都從樹上震落下來。
他愣愣地看著她,這仙子似的姑娘,是跟雪花一起從天上飄到人間的嗎?
他遠遠地看著她,跟著她傻傻地笑,感覺自己的心都暖了。
漫天飛雪,原來那麼美。
數九寒冬,原來那麼好。
他年少不得父親寵愛,早早就嚐盡人世炎涼,一顆心早早就如冰似雪,寒了多時。
看到她的笑容,他忽然覺得,心活了。
那顆被冰凍住,空洞多年的心臟,在那一刻猛然跳動。
如枯木逢春,百花齊放。
前塵往事一點點在腦海裡清晰,沈靖北想起這些事情來,心頭如同被萬千刀刃刺過,最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人啊,一旦錯過,便悔不當初。”傅悅君眉目清淡,眯著眼睛靠在那裡,悵然地笑了笑,“可有些人,兜兜轉轉,還是能夠回到最初。”
她想,若是沒有當年那個變故,謝矜和沈靖北,一定已經在一起了,兒女繞膝,承歡膝下,享天倫之樂!
但命運就喜歡捉弄人,讓他們之間,錯過了這麼多年。
匆匆三年,面目全非。
再後來相見時,當年絕代風華的謝家嫡女謝雲昭,已經變成了十里洋場的歌女謝矜,而沈靖北,還是那個貴公子沈靖北。
所以這一場情,要看沈靖北怎麼把謝矜變成謝雲昭。
“可是,再難回到過去了。”謝矜的聲音在幽幽燈火裡,晦澀沙啞。
男人那張俊美冷硬的面容,在她眼底不斷清晰,每一寸面板,都是記憶裡的模樣。
時光翩躚如流水,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印記。
卻把她,殘忍的抹殺了。
當年有多愛,如今便有多恨。
再難回去!
這一句在她看來是雲淡風輕的話,讓沈靖北頓覺萬箭穿心。
他沈靖北最清楚,少女謝雲昭,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個遺憾。
多少個孤獨寂寞的夜晚,他在黑暗中無數次想她,想到撕心裂肺。
他們都說謝家無人生還,可他就是不願意相信,覺得她還活著。
夜裡獨自醒來,面對這四方四正的院,無人可以訴說他的思念,便和捲來的風,說了她的名字千萬遍,只覺得這風能捎去一些他的念想。
然後跨過千山萬水,最後捎到她的耳朵裡。
只覺得這樣,他便可以與她同在。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未羨慕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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