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市北奇鎮,葉家大院。
客廳裡的彩電早早調臺到綜合頻道。
一直走時很準的落地鬧鐘顯示,再過三分鐘,新聞開始播報。
葉淑嫻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螢幕,她在等新聞,等得很有耐心很安靜。
護工今天下午請假回家,說好了晚上九點鐘回來,杜和珍坐在沙發邊上,守在丈夫葉見朝的輪椅旁,昨天,葉見朝忽然能站起來,當時,杜和珍被葉見朝這個沒有任何先兆的變化嚇了一大跳,而後,喜極而泣,今天,讓葉見朝嘗試著站了三五次,不敢讓他起來次數太多,要試著鍛鍊腿部肌肉,循序漸進。
葉見朝的向好變化讓一家人非常高興。
“淑嫻啊,你看一下你爸爸,我去給他沏一杯蜂蜜水。”杜和珍扶著一雙膝蓋從沙發上站起來,伺候丈夫的這幾個月,對她的腰和膝蓋是巨大的考驗。
“媽,我去吧。”葉淑嫻也站起來。
“你別動,新聞馬上要開了,等著看著澤吧。”杜和珍笑起來,朝女兒沉沉手。
杜和珍去廚房冰箱裡取蜂蜜沏水,葉淑嫻挪到父親身邊來。
她捉了父親一隻手過來,包在自己一雙掌心裡面輕輕搓著,笑起來溫和地跟葉見朝說說話,“爸,知道該看什麼節目了不?”葉淑嫻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成月牙形,蠶臥襯托。
葉見朝點點頭,“滋——道,森——聞——藍——播。”
別看說的有點大舌頭,和剛出院回家那時候相比,已經是巨大的進步,語言系統受損嚴重,恢復談何容易。
“爸爸真棒,新聞馬上開始嘍。”自從父親出事後,葉淑嫻在父親身上從來不缺少表揚,她不知道鼓勵是否對恢復有用,但她願意多試試,“爸爸猜猜今天的新聞裡會演誰?”
葉見朝把頭歪過來,瞅著女兒愣了一會兒,大腦受損的人,各種行動像是一臺機械,“你?”
“不是我,再猜?馬上快猜對啦。”葉淑嫻笑出一點聲音來,即使在內心非常悲愴的時候,葉淑嫻也會用笑容面對父親,她可以轉身過去抹去淚珠,但她不會把低落消極的情緒帶給父親,自從秦著澤回來後讓她有了主心骨,加上父親身體好轉得非常明顯,使葉淑嫻大多時候還是發自內心真高興的。
“牛……”說到半截,葉見朝忽然搖了一下頭,“豬——澤。”
咯咯。
“爸爸猜對了,真棒。”
葉淑嫻又笑起來鼓勵父親並抬手豎了大拇指,笑後,她給父親糾正發音,“不是豬澤,是著——澤,看我口型,zh——u,zhu,是著,不是豬。”
葉見朝動了動嘴唇,沒學上來,口水順著嘴角溢位,葉淑嫻從容地拿起手絹給父親擦了眼看要灌進脖頸的口水,伺候病人時間長了,做什麼都不用慌張凌亂,信手拈來不糾結。
客廳的門響動,葉淑嫻抬頭看過去,是二妹葉盈玉回來了。
葉盈玉甩掉兩隻鞋,脫掉外套隨手一掛,趿拉拖鞋過來,葉淑嫻問葉盈玉吃過了嗎?冷不冷?
葉盈玉回答著大姐葉淑嫻,蹲在父親輪椅前,捉起父親另一隻手放到自己的臉蛋上,微笑著問道,“爸爸,我是誰?”
每天回來,只要葉見朝還沒睡下,葉盈玉會來到父親身邊問這句千年不變的我是誰。
葉淑嫻每次聽到葉盈玉這麼問,她都要笑,但是,她從來沒有把要說的“小玉,能換個詞不”說出口,因為葉見朝從來沒有說對,今天也不例外。
“然。”葉見朝把葉盈玉認成了葉盈然。
“爸,那她是誰?”葉盈玉逗父親,笑起來指著葉淑嫻問。
“然。”葉見朝歪頭瞅著葉淑嫻來了一句。
“姐,瞧見沒?爸爸偏心,就知道有個女兒叫小然。”葉盈玉開著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