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景微默,道:“會。”
趙長茹聞言,心頭咯噔一聲,內疚地垂下頭,“對不起。”
她不想小秀才被她的壞情緒所牽連,可當她果真開口與他抱怨的時候,卻只覺著自個兒萬分委屈,一股腦地將苦水全吐了出來,甚至還有些添油加醋。
許元景扶著趙長茹的臉,用大拇指一下接著一下,輕柔地摩挲著趙長茹的鬢角,“可我願意這般。長茹,我沒法與你許諾,往後,讓你百喜無憂,我只願你的憂,你的愁,不是因我而起,卻能因我而消。你不是籠中的金絲雀,你不願被一時的安樂囚禁,那便有許多風雨要去經受。若疾風驟雨之中,我未能護你周全,那便讓我同你一道,無論憂或愁、無論傷或痛。”
他從前想著竭力護長茹一生,絕不讓長茹受半分委屈,現下卻不敢再這般想。
他可以做金絲籠護著一隻安於一時之樂的小雀兒,卻無論如何也囚不住志存高遠的白鶴。
若長茹要看的是天下四方,要望的是天宇蒼穹,他又如何將驚濤駭浪化作涓涓細流,將疾風驟雨變為和風細雨?
他知曉自個兒並無通天的本事,也知,長茹絕不願活在作偽的安樂之中。
趙長茹一瞬紅了眼眶。
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完全獨立的個體,即便是至親、至愛,仍舊經受不起,一方一味地索取,一方總是在付出。
她不願做誰的負擔。
一個獨立、自立的人格,才有能力去愛別人,不是嗎?
她不做小秀才的負擔,在小秀才的庇護之下,躲避現世的疾風驟雨,是她的自尊不允許之事。
而小秀才願意替她分擔,讓她委屈的時候不必獨自強忍,讓她悲傷時不必獨自頹喪,便是她足以珍惜一生的幸福。
趙長茹頓覺心頭一熱,將許元景圈得更緊,“相公,我才發現,我好愛你。”
從前她並不遮掩對小秀才的喜歡,卻從來沒與他說過愛。
喜歡和愛似乎並不全然相同。
“愛”雖然只有一個字,卻代表著喜歡到了極致。
許元景渾身一僵,把著她的脖頸,與她深情對望,半晌,低聲道:“所幸,我早已察覺。”
趙長茹一瞬笑開,嬌笑著調侃道:“你是說我呢?還是說你自個兒?”
這是問許元景是早察覺了她的心意,還是早察覺了自個兒的心意。
許元景眉眼染笑,並未直言應話,大手繞到自個兒身後,將被趙長茹攥出五指印的書冊解救下來,一本正經地翻看著,忽而,眉心微收,眼中帶笑,問道:“娘子那日在雲松堂前,說這冊子裡抄了錯字,可還記得在哪一頁?”
趙長茹清了清嗓子,紅著臉兒,欲蓋彌彰道:“都多久前的事兒了,我哪記得在哪一頁!”
許元景抿唇忍笑,忽而,佯裝氣惱道:“還真有啊。”
趙長茹聞言,眉梢得意地一揚,立時變作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按下許元景手裡的書冊要看,“我就說有錯別字吧,你還不信我呢!”
趙長茹將那一頁掃了一眼,沒見著錯字在何處,便央著許元景指給她看,“在哪兒呢?”
許元景一瞬失笑,“娘子說在哪兒便在哪兒。”
趙長茹聞言驚詫抬頭,對上許元景那雙溢滿調侃的眸子,才一瞬回過味來。
這小秀才!竟、竟是詐她的呢!
趙長茹咬牙,嬌哼一聲,一把將他推開,退回榻邊坐下。
“相公,我這榻小,只能睡下一人。”
趙長茹房裡這張榻,其實並不算特別小,睡兩個人根本不成問題。
許元景目光掃過床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是小了點——”
趙長茹踢了鞋子,“大”字地躺在榻上,“相公是要去院子裡,或是打地鋪,都隨意。”
敢拿話來詐她,便該吃點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