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的這堂課讓房冬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有了新的認識。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堂課過後,這些小攤販們完全不可理喻的言行,在自己心中得到了一個新的定義,不合理,但未必不合情。
人人平等,那只是我們追求的一個美好願望,很多人都在為實現這一願望而不懈地努力和奮鬥著,但前路漫漫,實現它仍需時日。
一個人整日疲於奔命地忙碌只為了混口飯吃,已經有一部分徘徊在出格甚至是犯罪的邊緣時,你能指望他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你講道理?
就像這條街上一些營業不景氣的攤主一樣,沒有文化,為了生存根本不需要什麼狗屁尊嚴和自信。
斤斤計較、互相踩踏,愛看別人的笑話,以算計別人為樂。
沒事時總想著給別人挖坑,被別人挖到的時候又會不計後果地有仇必報。
當倆個茶葉蛋業主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扔光自己盆裡所有雞蛋以求給對方一通覆蓋式打擊時,完全不考慮扔掉的是自己日後幾天都掙不回來的血汗錢。
為了幾毛錢的利益,就像戰國時期的合縱聯橫一樣,今天張三聯合李四去打王五,明天李四又聯合王五去打張三,這就是地攤兒的江湖。
為了這點利益,起初的不講理是利益驅使下的故意為之,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燒烤的攤主們為什麼很少打架?因為他們能掙到錢,其中生意好的甚至可以走上富裕之路。
就算有幾家生意差、難以維持的攤主,一直到倒閉那天也不敢去和生意好的攤主撒野,並不是窮人怕有錢人,而是生意好的攤主們之間相對團結,講一個共同的秩序和道理。
反之就不一樣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黑白不分,各不相容。
第二天睡醒覺在家中吃午飯時,母親的一席話讓房冬對鬍子的這堂課又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給胡大媽墊付的九百塊錢,怕是要不回來了。
一個根本的原因是她想給可能也給不起。
不解甚至有點可恨的是到了這個時候,胡大媽不去反思此事是因為她自己先動手打人把矛盾激化,反而把責任推到好心為她出點子的房冬身上,就是為了讓拒絕還錢變得理直氣壯。
房冬問母親:“既然你知道可能會是這個結果,為什麼還要拿錢出來?”
母親答:“這就是人性,如果咱們家遇到這樣的急事,胡大媽也會這樣幫咱們的,明白嗎?”
房冬不明白。
直到後來回到學校,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碰到一位社會學老師,閒聊起這件事時,才算得到了一個可以理解的答案。
人都有善惡兩面,當他處於強勢地位時,主觀上願意讓別人看到他善的一面,像胡大媽和賣麵筋茶蛋這類人,則更願意向人展示自己強悍的一面,可身份地位和財富無法支援這種虛無的強悍時,惡的一面就自然顯現出來。
人本來就是一種善惡結合體。
……
秀秀和胡大媽沒了訊息,一個多星期後,房冬準備返回學校時,她們也沒再出攤。
放放和夏夏又來了幾次,帶了些新同學來,大多是中學同學,少時兩三個,多時七八個。
那個自己最不喜歡的李方明來的次數最多,每次的消費也要比別的同學高些,說話嘛,還是那麼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