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了。
而今晚的演出,也逐漸到了尾聲。
在接連幾首歡快的歌曲之後——
場上的聚光燈,還有酒吧裡的燈,忽然都熄滅了。
整個天台一片黑暗。
接著,新的前奏響了起來。所有人在漆黑中,聆聽著、感受著。漸漸地,有些人原本沸騰愉悅的心情,開始變得平緩。
這是一首抒情曲。
當唐鶯唱起第一句歌詞時,一束燈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她靜靜地唱著,閉著眼睛感受著這一刻。她察覺到,屬於灰姑娘那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即將響起。今夜之後,明早太陽昇起時,這聚光燈下的主角,眾人矚目的焦點,都將不會再是她。
一切都會恢復原狀。明早的第一節課是動力氣象學。中午會跟關係好的同學,一起去學校食堂吃午飯。然後下午去圖書館看資料,其餘的空閒時間再關注關注氣象小實驗,和跑研究室……
她唱得格外深情。
而腦中想的卻都是些與唱歌無關的事情。
一曲終了,舞臺上的燈光也全都滅了。場下一片安靜,直到酒吧內的燈光再次亮起時,才有人緩過神來,率先帶頭鼓掌。隨即,其他人便也跟著鼓掌。在熱烈的掌聲中,人們看向舞臺上,卻不見主唱的身影。
就在唱完歌的那一刻。唐鶯就像逃跑似的,熟門熟路地去到後臺,拿起自己的布袋包,便摸著黑離開了酒吧。她中途撞到了幾個人,但因為太黑了,所以她並不知道自己撞到了誰。
穿過二樓充滿飯香味的美食廣場。她發現很多人都聚在落地窗邊,觀看著樓下發生的事。唐鶯這才想起來,剛才她在舞臺上緊張壞了的時候,多虧了讓樓下出事的這個人,拯救了她。雖然舞臺上的音響聲很大,但在她意識到已經沒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她時,當所有人都圍在護欄邊上,看著樓下的情形時。她隱約間聽見了警報器的聲響。
想到這裡,唐鶯飛速地竄入人群,便往裡擠,她費了些力氣跑到了前排。看著下面那個大叔正一邊動作誇張的搞笑著,一邊將一旁地上的玻璃碴撿起來,放回玻璃框上。有的玻璃剛放上去,便穩穩的待在上面。也有的,放上去之後掉了下來,碎成了更小的碎塊……
唐鶯這才知道。原來,樓下在表演魔術。
這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那位大叔一邊表演,一邊不粗辛苦地撿著。
觀眾們看得很開心。觀察得很仔細,卻根本沒有抓住這位大叔的任何bug。
可也只有剛從舞臺上下來的唐鶯明白。或許他每一個看似輕鬆的動作,都做的既小心又謹慎。生怕被人看出來。卻又害怕別人看不出來,不會體諒他。
被拼好的玻璃,有的完全癒合起來了。也有的,雖說成功放回窗框裡了,但是還有著明顯的玻璃裂痕。外面的天早就已經黑了,一樓展廳裡的燈非常亮堂,碎玻璃外也加了一盞大燈。在這麼好的燈光條件下,玻璃上的裂痕非常明顯。
唐鶯覺得二樓的角度,需要扭著看,這個位置看著確實不太舒服。於是她早就跑到了一樓的人群裡。工作人員拉了一條黃線,把人群隔到一定距離外。即便如此,前排的人仍舊離大叔很近。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到底有沒有做手腳。可最終,大家都沒有發現他做了什麼手腳……
他確實是一塊一塊的將玻璃拼回了玻璃框上。中間會動作滑稽的在觀眾面前展示。例如他左手拿一塊玻璃碎片,右手也拿一塊玻璃碎片,然後他交叉、翻轉,又活躍地蹦了幾下,背在身後再拿出來給大家一瞧。剛才那兩塊玻璃碎片,融合在一起了,變成了一塊大碎片。
大家都覺得他很厲害。又是驚訝,又是鼓掌的,非常熱鬧。
直到最後一片碎塊被拼到玻璃框上時,那塊大玻璃依舊沒有變回它原本的樣子。上面仍有許多的裂縫,讓人感覺推它一下,或者迎面刮來一陣東南風,這扇玻璃還是會碎成滿地渣的。
就在這個時候,大叔從角落處拿來他的道具。那是一塊很大的黑色布。在布的中間是他的名字“哈爾·博格”。他的中文口音很標準,他說:“現在,我要來畫上最後的神來之筆了。”
說罷,哈爾就站在了那扇裂紋很多的玻璃前,緩緩將黑布舉過頭頂。神奇的是,舉到頭頂還不算是結束。那塊布依舊在上升著,逐漸超過了哈爾的身高。直到完全把那扇玻璃給遮擋了起來。
人們一直看著那塊布往上升,然後它竟然不動了!?
黑布的中心是大大的“哈爾·博格”,中文版和英文版,字型很俏皮,一看就是哈爾的風格。
再然後——
只見“唰”的一下,那塊布便落了下來。
玻璃完好,可哈爾卻不見了。
就在人們四處張望,一面尋找,一面猜測著哈爾會從哪個方向出來時。身後的馬路上響起了兩聲喇叭響。
有人轉過身去——
停在馬路上的那輛越野車,正是撞碎展廳玻璃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