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總是睡著得多,醒來的少。大概因為我總是愛生病,所以榕宮裡的大家,都害怕被我傳染,平時也不敢靠近我。”方瓷回憶著“就連伺候的宮女,一不小心在我面前摔到了,都會驚恐的跪在我的身前,惶恐地求我饒了她的命……就算皇后見到我,也會假裝的溫柔親切。彷彿我真的是她懷胎十月所生下的女兒似的。唯有皇兄,他真誠待我。”
十一歲那年,方瓷的心中,有了崇拜他人的感覺。
她崇拜著另一個人,而那個人是她的哥哥。
“是麼。”聽著聽著,王靈韻卻忽然道:“在我看來,你只不過是被你父皇保護得太好罷了。”
一陣風拂過,樹葉落在了池中的水面上。接著,便順著流動的池水,越漂越遠。
方瓷笑了笑,沒有反駁。她睜開眼,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映照著天空的藍。方瓷的眼睛依舊很乾淨,一點瑕疵也沒有。只是,眼神卻已經不似當年那樣純潔動人。
在她生病的時候,就會一直被困在夢魘裡。而沒有生病的時候,則老是恐慌著外面的世界。夜裡也完全睡不好,總會被噩夢驚醒。而在這個時候,唯有那個人……
也就是她的皇兄,方子晉。
每每出現,便會給她帶來驚喜。
透過方子晉,她知道了外界的訊息,看見了許許多多從未見過的,像“銀塵”一樣的存在。她感到新奇極了。漸漸,方瓷的心裡有了一個缺口。緊跟著,便有一束光,透過那個缺口,照射到她的心裡。那束光給了她力量。讓她不再恐懼外面的世界,而是開始好奇。
十二歲的時候,方瓷的病就好了。
她再也沒常病不起過。
所有的學習進度與武術鍛鍊,也逐漸跟上了其他人的腳步。甚至由於她天賦異稟,聰明伶俐,所有的成績還優於他人。
如果說以前的方瓷,總是被世人編造傳說,甚至胡亂猜測。那麼在之後,十六公主出席在各個場所,與各種場合的時候。那個在國君身旁空了許多年的空座位上,真的有一個不論姿色還是品行,都極其出眾的女子出現的時候。方瓷便成了一個真正的傳說。
如同方子晉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夜一樣。十六公主身上的耀眼是無法掩蓋的。哪怕是黑夜,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彷彿就會生出新的光亮。
自他們相遇以來,方瓷雖然逐漸不再怕黑了,卻還是還是會做噩夢和失眠。如果方子晉在宮裡,便會來給她講故事。一直到她完全熟睡,才會悄悄地離開。
而後,又過去了一年。
方子晉十八歲的時候,徹底結束了遊歷各國的旅途,回到榕宮裡,專心跟在國君的身邊,開始學著處理政務。
方瓷一直以來所期盼的事情,終於實現了。她一直都在等著哥哥。如今,哥哥終於有了更多的時間,陪在她的身邊。她的噩夢開始變少了,有時在夢裡,她都會笑起來。
從那之後,方子晉每天都會哄方瓷睡覺。方瓷終於變得愛笑了,與此同時,她也越來越依賴這個哥哥。
好景不長,他們兄妹倆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幾年。方子晉便被鄰國的世子邀請,去參加兩國之間的聯合會談。這個會談,聽起來好像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但其實就是兩國之間各個要領的後人們,大家聚一聚,吃吃飯,喝喝酒,再看看節目。互相認識一下,順便再熟絡熟絡彼此之間的感情。
地點定在燕國最繁榮的郡城,平陵。
方子晉走的時候,方瓷一直送他到城門口。而後,她依依不捨地站在城牆上方的瞭望塔裡。方瓷望著太子的儀仗隊與車輦,一直望到他們完全消失,也不肯回宮。到了晚上,方瓷仍待在瞭望塔裡,她披著薄披風,毫無心情的賞起了星星……
明明是在看星星。可不知為何,方瓷卻總覺得的自己心裡空空蕩蕩。如同人生忽然失去了理想。
如今的她,已經長成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
而那一次,是方子晉結束遊歷各國,並回到榕樹城以來,他們第一次分別。
方瓷不再往後想了。
她坐起身來,轉頭看向王靈韻,道:“皇兄走後,已經很有沒有人跟我聊過天了,謝謝你肯聽我說話。”
“別誤會,我只是想進榕宮看看。”王靈韻依舊看著水池,不去理方瓷。
方瓷眯起了眼,她看著王靈韻,總感覺自己在哪見過她。接著,她疑惑道:“你看起來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問完,方瓷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場景。場景是一個晚上,在一個偏僻無人的小巷子裡,有這位公子,有穿著打扮都像是乞丐一樣的皇兄,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與對那個女人舉起劍的自己……
王靈韻皺眉。方瓷該不會是忘記了,她曾暗派殺手跟著方子晉和唐鶯,正巧被她撞到。在她想下狠手殺死唐鶯的時候,卻因王靈韻的瞎攙和,而被攪了局的事情吧……
“你是國君最寵愛的小公主,我們當然見過了。”王靈韻並不否認,她道:“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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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方瓷搖了搖頭,她站了起來,在衣服上揪出一根雜草,她對著王靈韻招招手,道:“你,過來。”
王靈韻抬眸。
“幫我把裙襬上的草葉拍掉。”方瓷說得理所當然。
王靈韻也站了起來,她朝著方瓷走過去。
方瓷一臉高傲的站在那裡,等著王靈韻去替她拍草葉。
然而王靈韻卻直接錯身而過,望著榕宮裡高高的城牆,感慨著:“榕宮建得真是宏偉,可惜只能遠觀,此生是進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