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的時候一雙杏眼彎彎。
玻璃折射出陳送模糊的面容,映在照片上相依偎的兩個女孩身上。
她摸上自己的眼角。
應當慶幸嗎,她們還不算一模一樣。
陳送恨不得現在腦子裡有一臺精密的儀器,能把兩張相似的臉傳輸進去進行精密的分析,把相似度轉換成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資料,然後再分析一下宋懷玉到底會不會看著這張臉想起另外一個人。
“在看什麼?”
女人的聲音憑空響起,陳送恍惚間以為宋懷玉去而複返,手一抖。
相框落地。
玻璃經不起這麼一摔,細密的裂痕在兩個人中間延伸,爬到兩個人笑著的臉上。
宋懷玉拿了傘折返回酒店的時候,齊媽媽已經起床洗漱好了。
昨夜的崩潰一閃而過,此刻除了紅腫的眼睛,宋懷玉差點以為她們今天只是要去探望生病的姥姥,而不是在知道搶救無效的訊息後去處理後事。
宋懷玉把早飯和帶來的羽絨服找地方放好:“阿姨,您吃點東西再去吧。今天下雨,我回去拿了兩把傘過來,您先用著。”
“謝謝啊,你吃飯了嗎?”齊媽媽沒逼著自己笑,禮貌地道謝,在桌子前坐下。
“我喝杯豆漿就行。”
宋懷玉昨天睡得晚,早上起來沒有任何食慾,在齊媽媽身邊坐下,端了杯豆漿慢慢吸。
“我打算把我媽跟頌頌埋在一起。”
齊媽媽冷不丁地開口。她沒抬頭,說話的語氣雲淡風輕,像是在決定今天吃什麼飯。
宋懷玉動作停了停,喉嚨裡哽著石頭吞不下吐不出,彷彿又聞見曾經的墓園味道,最終悄無聲息地撥出一口氣,應她:“您有要幫忙的隨時聯系我。”
“這兩天麻煩你了,我一會兒回醫院開車,後邊的我自己處理就好。”
宋懷玉猶豫一下。
齊媽媽抬眼看見她遲疑的表情倒忍不住露出笑容:“放心吧,我沒事兒,我真死了誰給我媽和頌頌掃墓,我可得多活兩年。”
宋懷玉想跟著笑,扯起嘴角的時候唇瓣生疼,又放下去。
齊媽媽吃了飯,宋懷玉把她送回了醫院,兩人在醫院門口告別。
從酒店離開時已經開始下雨,她在宋懷玉的催促下帶了一把黑傘下車,另外一把還留在後排。宋懷玉看著穿著黑白衣服的女人撐著黑色的傘走近醫院。這樣的顏色在醫院最常見,消瘦的人影幾乎要跟傘柄融為一體。
她昨天已經編寫好了訃告。
宋懷玉覺得眼眶發酸。
大雨傾盆。
宋懷玉轉動方向盤開上回家的路,想起去年帶給齊頌的那束香檳玫瑰,在等紅綠燈的間隙找出了花店老闆的微信。
電梯在門前開啟,宋懷玉把挑好的花束照片發給花店老闆,回複老闆說三天之後去取,把手機鎖屏的同時指尖按上指紋鎖,智慧鎖發出“滴”的一聲響,門開了。
陳送和宋卿正坐在茶幾前吃早飯,宋懷玉一進門就看見放在門口的垃圾袋和袋子裡的酒瓶,“怎麼又喝這麼多酒?”
宋卿嘴裡咬著個蒸餃,聞言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一會兒我把垃圾帶走。昨天我沒喝多,也沒發酒瘋,喝多了就去睡覺了,不信你問陳送。”
她朝著陳送揚了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