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殺人。
是他連闖三條紅燈那天發的。
生日快樂。
配圖是那個沒吃幾口的蛋糕。
下一條就是去年的了，也是七月底發的，依舊只有四個字。
生日快樂。
下下條是方清珏在悉尼走秀的抓拍照，圖片沒有配字。
方清珏的呼吸凝滯一瞬，想說點什麼，但忍住了。他繼續往下拉，後面三條都是生日快樂，發表於不同年份的七月三十一日。
盯著那幾條生日快樂瞅了好幾分鐘，他按滅螢幕，繼續偏頭看向窗外，心情莫名沉重。
兩旁的山路草木茂盛，連成一片的綠色在極速後退中拉出模糊的影。方清珏忽然想起，就在半個月前，他也是坐在車裡，坐在副駕駛上，這樣偏頭看著窗外，然後問江川，你後悔過嗎？
江川回答：“沒有過，是一直很後悔。”
當時他不信。
一點也不信。
就像江川說的那樣，無論是五年前還是現在，他肯給的信任都少得可憐。
胸腔沒由來得很難受，就像是被塑膠膠帶裡裡外外纏了好幾圈，纏得特別特別緊喘不上來氣的那種難受。
“在想什麼？”江川側過臉來瞧他，目光帶著點審視的意味，像在判斷他心情好壞，“怎麼突然這麼安靜。”
“聽說海雲寺求姻緣很靈，我們供一盞姻緣燈吧。”
江川聽罷，眼尾微微漾了起來，笑得非常溫柔，“好啊，這回是真的可以召喚神龍了。”
轎車停在海雲寺外，兩個人一同進了寺廟的大雄寶殿。殿前擺著很多佛前海燈，不是那種商業化的電燈，也不是蠟燭，而是很原始的油燈。
這些海燈的正中央，有個很顯眼的燈陣，一共有六盞，形成一個梅花圖案，是這些燈裡最明亮的。
一旁手持燈杖的老和尚在江川進殿的一瞬間便迎了上來，雙手合十施了一禮：“江施主。”
江川也雙手合十還了一禮，與他說明瞭來意。那和尚一聽，眉梢微微揚了起來，對兩個男人合供姻緣燈這件事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那這燈陣得改。”
“應該的。”江川一進寺廟就像換了個人，常常噙在唇邊的假笑沒了，顯得莊重又正經，“全由大師安排。”
“那……江施主準備為自己請些什麼燈？”
江川不由得一怔，他從沒想過給自己奉燈。方清珏道：“他的燈我來供，照他供奉的再供六盞燈。”
“不錯不錯，佛前奉燈，七盞才算圓滿。”老和尚微微欠身，做了請的手勢，“這位施主，隨我來吧。”
他將方清珏引到側殿，這裡是專門請長明燈，為長明燈賦予靈力的地方。
老和尚拿出紙筆，讓方清珏寫下江川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然後給他一本經書，讓他坐在蒲團上，靜下心來照著書念誦經文。
江川跪坐在旁邊，耳朵聽方清珏誦經，眼睛看老和尚點燈，想起當年來這裡給方清珏請燈的場景。
那時他們剛分開沒多久，他跑到海雲寺連奉五盞長明燈，像什麼事業燈，財運燈，轉運燈，康健燈，解厄燈……除了姻緣燈沒奉，其他能點亮的都點亮了。
方清珏依樣畫葫蘆點亮了六盞燈，然後與他合供一盞姻緣燈，兩人的燈陣便合為了一體，如同魚水合歡缺一不可，你命中有我，我命中也有你。
這讓江川感到一種很真實的，從沒有過的，深深的羈絆。
長明燈點亮後，老和尚得守燈誦經六小時，方清珏就和江川一同出了側殿。來都來了，肯定得上柱香再走，二人不約而同地走到香案前取香。
方清珏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沒什麼願望，只希望江川能平安喜樂，一生順遂。上完香起身時，一旁的江川跪拜在蒲團上，還在向菩薩祈禱。
不知他求了什麼，態度一反常態的虔誠，虔誠得有點陌生，和方清珏認識的那個江川不太一樣。
海雲寺香火旺，是港城必打卡的景點之一。這會兒，有名小和尚領著遊客走到海燈前介紹，方清珏嫌擠，讓開路，站在一旁的窗邊吹風。
“您看，每個人的燈相是不一樣的。”小和尚介紹著，“有的燭火特別亮，說明受供人運勢旺，有的燈比較暗，說明受供人運勢欠佳。若是燈滅，那便是大兇之兆。”
遊客：“真的誒，最中間那幾盞都特別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