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太小,有點心虛似的。江川“啊——”了一聲,尾音拉得很長,聽起來有點意味深長。
“沒事。”他低頭,將沙布打成結,“我不會告訴你哥的。”
話音一落,方清珏驟然抽回手,“關他屁事。”
他抓起書桌上的書包,擰著眉道:“別總把我和他往一塊扯。”
說完,他就扭頭跑了出去。
“哎?”陳婆站在門口,剛準備進來,差點與方清珏撞在一塊。她望著方清珏的背影,有點納悶地問:“點都走咗,肥仔唔留低食飯呀?”
怎麼都走了,胖子不留下來吃飯嗎?)
江川嗯了一聲,“他有事。”
“咁方仔呢?仲想多謝佢送來嘅油柑酒呢。”
那方仔呢?還想謝謝他送來的油柑酒呢。)
“他得回去做飯。”江川將碘伏紗布都收進抽屜,“晚了怕是會挨說。”
陳婆嘆了口氣:“檔上咁個阿爹,又有個偏心嘅阿媽,都系可憐。”
攤上那麼個爹,又有個偏心的媽,真可憐。)
江川有點意外地問:“外婆怎麼知道?”
“唉。佢屋企嗰啲事都傳咗十幾年,呢一片兒邊個唔知。”
他們家的事傳了十幾年,這一片哪個不知道。)
“因為他爸嗎?”江川問。
“點止啊。”陳婆望著方清珏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咁多年都冇一件新件衫,連鞋都唔合腳嘅,呢娃忒可憐。”
何止啊,這些年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連鞋都是不合腳的,這娃忒可憐。)
“外婆。”江川眉眼間的線條有極細微的變化,像是被這番話牽動了某根極其脆弱的神經,“你當初也是這麼可憐他的嗎?”
聞言,陳婆的眸光變深了,視線虛虛落在街上,神情變得有些悲傷,宛如在暮色中窺見了斑駁的光陰和論不出好壞的過往,“你仲憎佢呀?”
你還恨他嗎?)
江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理發店倏然安靜下來,誰都沒再開口。良久,陳婆收回了視線,輕輕地搖了搖頭:“佢比你阿爸可憐得多。”
他比你爸可憐得多。)
江川抬起眼眸,望向海角街那片馬卡龍色的海景房。
港城臨近首都,開車也就兩個多小時,所以會有些非富即貴的大人物來這邊度假,這片海景房就是專門給他們蓋的,是港城最貴的房産。
住在那裡的人都不差錢。
方清珏住在那裡,卻幾乎天天穿八中校服,哪怕放假也是一身校服。
因為從小到大,他身上穿的,手裡用的,肩上背的,每一個都是方程用過且淘汰的。
“他媽不是偏心。”江川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目光卻像極地冰川的雪,冷得徹骨,“是心裡根本沒有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