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了單子讓方清珏住院治療,方清珏不願意,被江川強按著躺在了病床上。輸液效果來得比想象中還要快,沒一會兒他就沒那麼疼了,筋疲力盡地睡了過去。
這間病房沒別人,江川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暖融融的日光籠罩著方清珏的面容,像是添了一層柔光濾鏡,令他看起來柔和許多,不像清醒時那麼冷厲。
江川看得很專注,眼睛一眨也不眨,眼裡卻沉澱著濃濃的悔。輸完液都下午了,他用手背探了探方清珏的額頭,見溫度真的降下來了才緩緩鬆了口氣。
這人中午沒怎麼吃,一會兒醒過來估計會餓。他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萬分小心地關闔了房門。
剛走到醫院食堂,兜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是嵇野打來的,江川按下接聽鍵,餵了一聲。
“我要訂婚了。”嵇野故作輕松地說,“原來妥協也沒有很難。”
對於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卻感到很無力,而且是深深的無力。他朝一旁的長椅走過去,岔開腿坐下來,身子向前傾,手肘搭著膝蓋,說:“嵇野,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嵇野沒說話,但江川知道他在聽。
“從前,有一對很相愛的同性情侶不被彼此的家人接受,其中一方也是家人生了重病,以死相逼。他妥協了,拋下愛人去結婚生子,你猜他是什麼下場。”
嵇野:“什麼下場。”
“他愛的人一蹶不振,變成了一個嗜賭成性的爛酒鬼。他的妻子在流言蜚語中生下孩子,將一切都怪到孩子頭上,互相生恨。他眾叛親離,死了都沒有人願意給他送葬。”
嵇野深吸一口氣,沒說話。
“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妥協傷害的不止是一個人。”
電話那端的人沒有說話,周圍也很安靜,江川等了一會兒,低頭掃了眼手機螢幕,確定電話沒結束通話就又放回了耳邊。
他沒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等。良久,嵇野聲音很輕地說:“如果真有這麼一天,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江川低著頭,盯了好一會兒手機螢幕才揣起來,掏出一支煙,點燃,靜靜地抽。
他想起方清珏說他有約,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向現實妥協了,又實在沒有臉去開口問,只能裹挾著沉默再次點燃一根煙。
微風裡帶著涼意,直愣愣地往人心口灌。江川指間夾著一根細長的煙,嫋嫋白煙繞著修長的手指散在風裡,怎麼留都留不住。
他在長椅上坐了很久才進食堂,打了一份清粥小菜回病房。
方清珏已經醒了,正躺坐在床頭玩手機,聽見門開的聲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問:“你沒走?”
“捨不得我?”
江川眼尾上揚,笑得點曖昧。方清珏白了他一眼,立刻收回了視線。
“過來吃飯。”
他將打包盒放在床尾桌上,又開啟了飯盒蓋子,淡淡的米香味撲鼻而來,瞬間鋪滿整間病房。方清珏本來不覺得餓,沒想到聞了幾下肚子就咕咕叫了出來,只好湊過去喝粥。
“……真談戀愛了?”江川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方清珏攪動稀粥的動作停下來,“廢話。”
話音一落,江川的下頜線瞬間繃緊了,聲音也有點沉:“什麼時候談的?”
方清珏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