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宴探握住了那一片淡銀色的霧氣,攥在掌心,只覺冰寒刺骨。
就是這東西要帶走宋汝瓷。
褚宴將它吞下,這東西能拐走司星郎,對他卻沒用,些許天道罷了——將宋汝瓷從溫水中抱起的黜置使垂著視線,瞳底層層血煞翻湧,方圓百裡蟲鳴倏然噤聲。
褚宴將宋汝瓷抱回房中,仔細安置,《刑名六術》是烈陽功法,用來烘幹頭發、暖手暖腳倒是正好。
宋汝瓷睡著時還是像小孩子,不知不覺就蜷起來,醒時絕不會洩露的不安也彷彿侵入夢境,直到被握著手不停順撫脊背、撫摸頭發,哄上很久,才慢慢露出舒服放鬆的神情。
褚宴不停撫摸著那些柔順的頭發,撫摸脊背,替他將被子蓋好,掩得安穩,又在榻邊坐了一刻。
這滋味又美好、又難熬,熱氣頂著脊椎,卻又明知不可再有絲毫冒犯,可昏睡中的宋汝瓷卻又貼著他,肌膚相觸,能聞到清冽的冷梅香。
褚宴將《刑名六術》從頭到尾足足修煉了十四個周天。
月上中天。
褚宴才起身,悄悄出門。
「不要在做完那種事的當天晚上出門。」
系統這麼記工作筆記,不要小看,很重要,是經驗之談。
因為褚大人只是連夜沖了十幾次井水,又上了趟天,和那位威風不已的“青霄子”稍作切磋,帶了些仙家靈藥回來。
就進不去家門了。
這是司星郎的本事,佈下天罡北鬥陣,引動天地元氣,就有了無形屏障。
屏障一旦成型,就算是天上的神仙,未經允許也不得擅闖。
一起被攔住的還有商雲深——裴照的那個散仙師叔,看見褚宴風塵僕僕回了家,就揣著袖子很感興趣地跟上來,看著這位世俗的黜置使大人從推門到撬鎖:“你也被關在外面了?”
黜置使身形一僵,神色沉得能滴水,掃了這四處添亂的散仙一眼:“閣下所來何事?”
商雲深:“我買糖葫蘆。”
褚宴:“……”
好。
褚宴走的時候其實留了條子,說是公門中有些緊急差事,處理妥當便回。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他只是上去了一趟,特地把青霄子揪下了九霄天打,還是難免耽擱了一整日。
這倒也不是黜置使粗心馬虎,就把宋汝瓷丟下一整天不聞不問……如今宋汝瓷身上流的是他的血,若是有什麼病痛不適、遇了危險,他立時就有感應。
之所以避開,只是怕清正端方的司星郎受不了昨夜之事,兩人見面難免尷尬。況且宋汝瓷如今的情形尚在緊要關頭,凡俗丹藥已不管用,也必須要仙家靈藥才行。
……能給出的理由很多。
但都用不上,黜置使大人還是在這撬鎖撬得額頭冒汗。
褚宴實在忍不住,動用法術探查,見宋汝瓷在裡面教宋厭習字。
果然不是他那個一言不合就打手板的教法,清瘦的家主披了件寬松外袍,衣帶系得寬松,攏著宋厭的手,一筆一劃寫得橫平豎直,字如其人清正風雅。
臉色還好,不那麼蒼白,耳廓脖頸倒透著微微的一層淡粉,青絲垂落未束,發尾還有些不曾幹透的潮氣。
似乎又去沐浴了不短的時間。
褚宴微怔了下,抬頭看天色,他抓緊時間去了又回,趕得很緊,此刻暮色尚未褪盡。
怎麼又沐浴了?
是身體狀況又有反複——也不像,況且他如今與宋汝瓷相連,倘若身體有了反複,他定然能察覺得到。
既然這樣,是別的什麼緣故?
褚宴並非不曾聽人家說過,有格外古板、清正的君子,一旦做了那種事,便無法接受,反複洗濯。一念及此,心底便陡然沉了下,生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