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拾根本不理他,已經去給博士擦水和吹幹了。
小貓睡得很熟,淺奶油色的軟毛被吹得蓬鬆,肚皮輕微起伏,碰一碰耳朵尖還會無意識跟著動。
陵拾自己也是毛絨絨,又一直陪著宋汝瓷,多少還有些抵抗力,冷靜地拿著小梳子,模仿記憶裡機械臂的動作給博士梳好毛……一回頭,只看見一堆毛線裡軟塌塌不像樣的白蛇。
踢了踢,彷彿沒骨頭。
隨便拎起來和洗好的衣服一起晾在晾衣繩上。
有些蛇已經這麼融化了。
……
在末世之中,這大概是個相當難得的夜晚。
月亮懸得很高,因為地面上的一切工業設施都已經不屬於人類,能見度變得很高,那顆過分明亮的銀白球體幾乎能照清夜色裡的一切。
而這片過分明亮的月光下,那個有點滑稽的、亂七八糟毛線拼成的貓窩,的確看起來柔軟又舒服。
貓窩裡的巨狼側臥著,小貓埋在胸腹間最蓬鬆的狼毛裡,身上蓋著輕薄柔軟的蛇蛻被子,睡得又香又沉。
虛握著那一團絨毛的爪心剛松開,粘了一圈狼毛、偽裝成狼毛撣子的狡猾蛇尾就不動聲色探進去。
假寐的巨狼張開深橙色的獸瞳。
掃了一眼大半夜還忙個不停的欺詐師,看在他還在研究掃地機器人圖紙、博士的尾巴又跟自己尾巴纏在一塊兒的份上,沒計較,又伏回去閉上眼睛。
這麼安穩平靜地過了一整宿,到第二天白天——幾乎就快要到了,月亮已經落下,天變得漆黑,星光閃閃。
然後就連星星也慢慢變得稀疏。
天邊泛出青瓷色的魚肚白。
就在這個時候。
糾纏成一團護著小貓博士的狼和蛇,不約而同動了動,一個豎起耳朵,一個睜開眼睛,盤繞整個貓窩的白色巨蛇虛影驟然支起蛇顱。
蛇瞳森綠,殷紅蛇信嘶嘶吞吐。
——空氣彷彿還相當寧靜,肉眼察覺不出任何變化。
只是飄過來的風隱約有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緊跟著。
陵拾化成人形,單手抱著博士,利落套上了熟悉的作戰服。白蛇已經相當幹脆利落,丟下一堆防身用武器,朝那片蔓延天邊的濃稠黑雲撲過去。
「塞恩!」
陵拾一眼看見那幾片顏色不同的蛇鱗,變異種也有擅不擅長廝殺的區別,上一場搏鬥,這個總是耍手段取巧的欺詐師恐怕沒少吃虧:「你守著博士!我——」
「你對付不了他!」
白蛇沒工夫打嘴仗,不再儲存半點實力,蛇身驟然騰起幾十米:「我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最後那一批實驗體,基因程式設計邏輯和我們完全不一樣。」
「他所有地方都比我們進化得徹底,除了……」
除了臉。
欺詐師還是在這條底線上保留了一絲優越感。
這東西和“臉”的關系就不大,也分辨不出是融合了什麼動物的基因——說不定是加了某種水母,或者水熊蟲、深海蠕蟲之類的,不過早就已經徹底看不出來了。
因為他吃了整整一座石油城。
現在,這座石油城正緩慢地、難以理解地向他們持續蠕動。目標很明確,這一個晚上,塞恩已經轉移了十九次貓窩的位置,遠離了那座石油城幾百公裡。
居然還是被追上了……那就徹底不再有別的可能。
是沖著博士來的。
「你保護博士,我能擋多久就擋多久!」白蛇眯起森綠蛇瞳,人類聽不見的嘶鳴聲尖銳震耳,像是玻璃摩擦粗糙石面,率先發出充斥著敵意的精神力。
得吸引開這家夥的注意——這種變異種可不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