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通常並不是因為那個觸發因素,而是相關聯的其他糟糕記憶。比如陵拾,作為實驗品,最糟糕的記憶就是被拉上解剖臺任人宰割,而洗澡和剃毛就是第一步。
但陵拾也已經開始嘗試,慢慢弄清楚始末,剝離分析整件事的責任。
仇恨應當聚焦於具體,而非泛化為抽象符號,被關押的博士什麼都不懂,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意味著什麼。
陵拾決定不再叫宋汝瓷邪惡小蛋糕。
陵拾告訴他:“小蛋糕,害怕的時候,你應當鑽進我的尾巴裡躲起來。”
這話狼王其實說得挺認真。
如果完全獸化,陵拾本體的大小相當可觀,尾巴真的能藏人,不是鬧著玩,不過陰差陽錯倒也有收獲……把埋在他頸窩裡打蔫的小蛋糕鬨笑了。
雖然還是悶悶的、很輕的一聲。
但趴平的耳朵慢慢放鬆,有點泛白的清秀臉龐抬起,眼睛又恢複清亮。
宋汝瓷握著有點紮手的狼尾巴,認真想了一會兒,輕聲給出感受:“不要緊,不是很害怕。”
深橙色獸瞳望著他,隔著止咬器,拱了拱他的耳朵,狼尾巴一下一下掃著他的脊背,力道很溫柔。
他們去照了照片——確實不可怕,只不過是坐在那,對著鏡頭控制住不閉眼,讓閃光燈晃一下,飛快就完成。
可惜強光下的小貓眼睛註定是杏仁形。
再試幾次也是杏仁形。
前店主十分惋惜,不停嘆著氣,把照片送入軌道上傳給管理局,在那頭狼相當森然的注視下,更遺憾地忍痛交出了照片底片。
暴殄天物!
這要是印成鐳射小卡能賣多少錢!!!
前店主收拾了一小包行李,又抓緊時間多看了小貓幾眼,終於帶著一大筆錢,依依不捨地離開了自己的雜貨店。
……
系統直奔家庭投影卡拉ok。
宋汝瓷悄悄給它充錢,買了《星際經典老歌10000首》,被欣喜若狂的小黑影子三百六十度發射飛吻,耳朵尖輕輕抖了下,稍微有點泛紅。
更遠的店鋪角落,陵拾正在探索雜貨店庫存,發現一整箱質量很不錯的深鏽色法蘭絨襯衫,於是咬掉釦子拆開縫線,用布料給他絮窩。
看見這一幕,狼王淩厲冷酷的耳朵也軟了軟,邁開長腿,跨過滿地雜貨箱,半蹲下來看蜷在舊沙發裡的小蛋糕:“心情好了?”
他摸了摸宋汝瓷的耳朵,力道很輕,指腹撫著耳根那些雲絮似的柔軟絨毛,一下一下打圈。
小貓眼睛稍微睜圓了,被摸得脊背微微打顫,耳朵無意識地向後壓,衣擺下鑽出的尾巴打著卷……柔軟的、淺奶油色的尾巴尖捲成一小個問號。
陵拾的喉嚨動了動,錯開視線,抬手安撫,卻被咬住手指。
力道很輕。
輕到根本連痕跡都沒有。
發現自己在做什麼就立刻鬆口,那一點若隱若現的虎牙抵著淡色的唇。
陵拾:“…………”
這回地下城是真差點飆力量探測警報了。
洶湧的。
洶湧到極點的,卻又與進化時那種足以撞碎骨骼的重擊迥異的力道,轟著早被改造過的合金脊椎。
陵拾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深呼吸。
他得聊點別的:“你是怎麼長大的?”
這個問題問住了天才博士,宋汝瓷從各種意義上都回答不出,零碎的片段,沒頭沒尾的畫面,似乎也不足以拼成任何完整的、能講出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