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瓷用焦糖味的菌絲模擬出小點心,請小狐貍吃焦糖布丁,輕輕撫摸耳尖絨毛:“好孩子。”
精神體歡快地埋進去,邊吃邊抬頭朝宋汝瓷晃尾巴——直到這時,和哨兵本體的共感才斷開。
克萊因踉蹌了下,重重後退,後背撞在長廊的浮雕柱上。他盯著宋汝瓷,藍綠色的瞳孔裡已經滲進金棕,哨兵生來就有的強侵略性潮水一樣沖擊腦海。
被吸引就想要佔有,想要掠奪,想要打上自己的烙印。
這是哨兵天性。
這些情緒無法傳達給那個大吃焦糖布丁、沉迷學狗晃尾巴、不要臉學幼崽嚶嚶叫的廢物,於是淤積在腦海中回響。
克萊因無法把視線從這道影子上挪開,瞳孔越來越深,他原本……只是對柏風信感興趣。
只不過是這樣而已。
他出身頂級貴族世家,當慣了天之驕子,想要的唾手可得,從沒吃過癟。
偏偏自從遇上這個傳說中吊車尾的向導,精神體一次兩次被拐跑不說,還聽了個相當離奇的“殺哨兵”的故事。克萊因被勾起興趣,想要了解,想要冒險,所以當眾向柏風信告白,想要嘗試一次充滿危險刺激的征服銜獲挑戰。
可現在他連動都動不了。
自以為優雅的撩撥沒有任何迴音,藍玫瑰被焚毀。那雙眼睛對他只有對所有人如出一轍的溫和,只有側過頭望向那團虛空時,才會露出鮮活笑影。
而腦海中那樣鮮明的、彷彿被禁制鉗獲的力道,溫柔卻恐怖到毛骨悚然,他彷彿被看不見的木架牢牢禁錮在虛空,看著那隻手輕巧彈奏馴服的樂譜。
克萊因盯著那道影子。
……是因為他不夠虔誠、太輕浮狡猾嗎?
是因為他心裡還有生為貴族的荒唐傲慢嗎?
還是因為渴望征服的慾望暴露得太明顯,明顯到可笑愚蠢,於是活該自討苦吃?
他是該改掉這些劣習,雖然這次失敗了,但他並非完全沒有機會,他還年輕,柏風信過去的哨兵畢竟已經死了——
「尾巴。」
鑽入耳孔的細軟菌絲,傳來柏風信的聲音,很溫和冷靜,很輕。
克萊因重重打了個激靈回神。
他喉嚨幹澀,近乎嘶啞,不動嘴唇地低聲問:“什麼?”
「尾巴。」向導溫聲告訴他,「露出來了。」
哨兵的獸化,同樣也會發生在和精神體因為南轅北轍、連結斷裂後,是可逆的變化,疏導精神力後就會消失。
但即使是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冒出耳朵尾巴,也絕不是多有臉面可言的事。
藉著粗大雕花廊柱的掩飾,克萊因察覺到某個無意識晃動不停的東西,臉色巨變,還沒等開口,無形的力道在頸後溫溫一撫。
尾巴就暫時消失。
但這並不穩定。酆凜已經被判定死亡,除了封傲,宋汝瓷無法給其他哨兵做精神力疏導:「快回家吧。」
只給他看的淡白菌絲漂浮,給他指引出通路。柏風信似乎是做事周密細致到極點的脾氣,在這樣短的時間裡,就已經替他遮掩,又指引他家族的車停在了最近的地方。
「小狐貍還給你,很可愛。」
但不能摸了。
淺草色長發的向導溫聲解釋:「我的蛇有些不高興。」
解開的襯衫下,纖細鎖骨露出隱約蛇鱗印痕,白皙手指輕柔撫摸看不見的蛇身,像是安撫,又像在說只有他們之間能聽得懂的密語。
克萊因的瞳孔收縮。
他重重咬了咬牙,抓起難過到枯萎的廢物狐貍,含混著低聲說了句“抱歉”,扯了個隨從的鬥篷往身上一裹,扭頭就走,匆匆鑽進等在不遠處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