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不是真心,上藥也是表演,容晦看著光痕流轉,視線嘲諷漠然。
眼前的人影垂著頭,掌心覆著他的手背,塗好藥油,抹開推勻。
完成了最後一個動作,就停下。
不再動。
容晦盯著兩人交疊的手。
……簡直荒謬。
虞妄真和傳聞中一模一樣,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懈怠到讓幹什麼才幹什麼,懶得多做一點。
真就這麼有恃無恐?
他想起自己剛進門時,藍眼睛望著他,沒有半點恐懼顫慄,反倒是格外仔細地望著他,彷彿要看清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有什麼好看的??
虞妄當初做出那種事,如今又見到了他,不怕被他報複?
按照拍賣會的規矩,這一個晚上,容晦享有對這個e級劣質商品完全的支配權,如果他不滿意,虞妄可能會被徹底定義為“廢料”,直接送去回收。
畢竟自甘墮落的垃圾廢物不配活著。
容晦握著代表支配權、生殺予奪的卡片型金鑰,指腹反反複複摩挲卡面上那一片湛藍盛放的矢車菊,用力到泛白。
他盯著這個人,故意較勁,又叫了幾次“虞妄”。
得不到一星半點回應。
眼前的人寂靜,睫毛幾乎徹底掩住瞳孔,脊背坐得很直,坐姿規矩,兩條腿的褲管被捲起,膝蓋上還蓋著他之前用熱水浸過的毛巾,現在已經冷透了。
兩條腿都沒什麼肉,能直接摸到修長頸骨,小腿弧度很細瘦,腳踝蒼白伶仃。
垂落的頭頸弧度幾乎古怪。
像是個牽線斷裂後無法動彈的完美瓷偶。
容晦盯著近在咫尺的人影,眉頭越蹙越緊,終歸還是不得不盡力回想這個魔鬼編出的新名字:“……宋汝瓷。”
容晦拿走那些毛巾,丟進回收清理的軌道,一併丟進去的還有本來的絲綢衣物,換成了套足夠保暖的棉質睡衣。
容晦伸手,拍了拍這張雪白的、了無生氣的完美臉孔:“宋汝瓷。”
睫毛微微顫了下。
慢慢張開,露出彷彿凍結的霧藍。
人影終於有了些反應,仰起頭,銀白色短發隨著這個動作滑落,像一場微型銀色瀑布。
山莊裡有這樣一個微型瀑布——少年魔鬼這麼叫它。一段地勢落差,春天融雪化成的水會在那裡墜落、摔得粉身碎骨,飛濺成奇異的景觀。
因為氣溫變化很大,有些碎裂的水珠甚至就那麼被凍成冰,凝固在那裡。
容晦曾經被握著手腕,穿過雜亂碎石,領去欣賞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基地,那時的魔鬼步子邁得很輕快,有靈動少年氣,藍眼睛彎著,清亮,蠱惑人心。
容晦不想再回憶,他無數次嘗試忘掉那些愚蠢的過往,那些事是他的恥辱、他最不堪的記憶。因為身份的原因,登頂影帝後,容晦甚至機緣巧合,在一些晚宴上冷眼旁觀了虞妄設下新的圈套捕獲新情人,調情,甜蜜,如膠似漆。
他早就不再會被這個魔鬼牽動心神。
容晦問:“怎麼了,發什麼呆?”
他掃了一眼宋汝瓷耳後,光痕果然熄滅,暗青色紋路蔓延進纖細白皙的脖頸,被廉價的襯衫衣領鬆鬆遮住。
劣等商品,只有外包裝是精美的。
容晦忍不住嘲諷:“沒有提詞器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
宋汝瓷被突然叫醒,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