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霧仰著頭,溫聲同他商量:“我不太習慣那個名字,可以叫我宋汝瓷嗎?”
容晦譏諷:“你的新人設?”
拍賣場是會給商品設定新人設的,新名字、新性格、新開始,賣給那些來選新練習生和演員的文娛公司——不過虞妄不是醉生夢死放棄了這個機會嗎?
他看著宋汝瓷耳後,薄薄的耳骨下方,有一片淡青色的細細紋路,電子光流轉。
像是有什麼在這地方碎裂,像是曾經有蝴蝶被粗暴撕下翅膀,柔軟花瓣被用力扯落。
容晦按住,指腹用力,低了頭貼在這個拙劣商品的耳畔:“裡面說什麼,讓你裝清純大學生,今晚爬我的床?”
“開什麼玩笑。”容晦盯著窗外,一片黑沉沉的夜空,“我們認識九年。”
……這句話的聲音轉低。
語氣莫名。
容晦沒心情理這個愚蠢的把戲,他把人徑直抱回房間,拋進沙發,攥著褲管掀起。
左面,右面。
兩邊的膝蓋果然都換成了金屬關節。
怪不得站不起來。
容晦盯了它們半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終於慢慢放下攥皺的褲管。
容晦站起身,轉頭去洗手,把水龍頭擰到最大,沖洗險些被砂紙似的劣質地板磨爛的手背。
容晦問:“怎麼回事?”
“嗯?”帶有輕微鼻音的溫潤嗓音,透出柔和疲倦,身後的人想了想,“摔了一跤。”
宋汝瓷和系統一起翻記錄,找到答案:“不小心。”
容晦問:“什麼時候摔的?”
他攥幹浸了熱水的毛巾,回到沙發前,把毛巾敷在宋汝瓷的腿上。
記憶裡的少年魔鬼很喜歡滑冰。
山莊有一大片天然冰場,冬天湖水凍得結實,足有幾米厚,他無法不著迷那個在冰上輕盈自由的影子,那大概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不加掩飾贊揚的機會。
也只有那時候,那雙瓷偶似的藍眼睛難得舒展開懷,在風裡伸展開手臂,自由愜意,透出明亮溫柔的笑容。
那種不加掩飾的明亮溫柔極為少見,稀罕到讓人懷疑是錯覺。
倒是這次重新見面,很多次冷不丁一晃眼,居然又看到當時的影子。
但魔鬼沒回答,魔鬼微微低著頭,霧藍色的眼睛望著他衣領下的粗糙疤痕——這是容晦當初被擊垮根基、渾渾噩噩半廢淪落進拍賣行,電子項圈磨出來的。
冰涼的、柔軟的手指,蒼白得在光下近乎透明,輕輕撫摸那片疤痕。
像是殺人魔撫摸自己的傑作。
魔鬼輕聲問:“疼嗎?”
容晦重重拍開這隻手。
接著,頓了頓,眉頭皺得更緊,他看著垂落的睫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起身去拿藥油,回到沙發前,蹲下,煩躁地一遍遍抹在不小心拍紅的手掌上,顧不得自己手背礙眼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