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瓷回答它:「嗯。」
容晦恨得其實還是挺明顯的。
雖然在系統的視角下,矢車菊耳釘、刺青、舊絲巾都多少有些可疑,但也難保容晦不是特意用了這些來嘲諷他們。
說不定所謂的刺青就是可水洗紋身貼。
畢竟影帝要飾演各種角色,容晦又相當敬業,除了受傷、生病,幾乎沒一天休息過,勞模到彷彿真要把畢生獻給演藝事業,又好像在和什麼看不見的人豁出命較勁。
雖說以這個世界出神入化的妝造水平,只要一塊人造面板,倒也能做到在上鏡時完美遮掉刺青。
但何必多此一舉呢?
他們早就分手了。
容晦垂著視線,看仍舊跪在粗糙地板上的人,他們已經七年沒見……嚴格算下來,他大概是這位“e級劣等商品”玩弄的第一個情人。
冬日凍結的湖心,站在那個地方的,彷彿精緻瓷偶般的少年。
冰藍色的眼睛,融雪一樣的銀白色短發,好像連睫毛也是冷透的霜色。嘴唇顏色也是淡的,總安靜抿著,好像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垂在身側的手白得近乎透明。
漂亮得彷彿沒有一絲生氣。
那時候容晦算是個在溫飽線上掙紮的新人,十九歲,剛剛埋葬了一輩子沒熬出頭、鬱郁而終的群演父親。
容晦長得不錯,有幾部勉強上映了的作品,但還是不順,沒人引薦,幾乎沒有水花,為了遞投名狀幾乎跑劇組跑斷了腿。
這是個死亡陷阱,很多勉強有些名氣的人,就折在這一步,耗光貢獻點,掉進無論如何掙紮也爬不上來的深淵。
……沒人能拒絕這種離奇的轉折吧?
好像月光淌進眼皮,融化的雪水淹沒夢境,不可思議的,少年穿過結冰的湖面朝他走過來,說出了他的電影名,說自己是他的忠實粉絲。
他被蠱惑著走進那個山莊。
他們共同生活了差不多兩年時光,過得很好,他幾乎有點忘了自己咬破胳膊發的不出頭就死的毒誓了,好像日子就這麼差不多地過也不錯,很不錯天天能看見靜謐如同凍湖的冰藍色眼睛。
如果不是電子屏模擬的虛假天空,這個世界已經很少能見到這種不摻雜質的藍。
容晦榨出一切時間回家。
包了全部家務,還鍛煉出了一手很不錯的廚藝,會做些少年很喜歡的食物,弄出一份香甜可口的小布朗尼。
夜裡他們喝一點白蘭地,吃些零食和夜宵,看他演的電影。
冰藍色的眼睛專注望著螢幕,能說出他所有的出場節點,瞭解他的想法,清楚他處理某個劇情的用意,在他精心埋下的某個小包袱裡輕輕笑出聲。
……
容晦看著眼前的人影。
大概就在那個光影變幻的瞬間,他徹底陷落,墜入圈套,愛上了這個玩弄人心的魔鬼。
“起來吧。”容晦說,“我房間裡有新鮮空氣。”
這個世界的所有資源都要用貢獻點兌換,包括陽光,無汙染的潔淨水,新鮮的、含氧量高的空氣。
一切東西都要貢獻點。
所以別想像虞妄這麼渾渾噩噩混吃等死。
容晦抱著手臂,冷眼旁觀對方起身,磨磨蹭蹭,異常拖延,他低著頭,看那隻手,盯著撐住地面、因為缺氧泛出淡紫的指尖。
容晦失去耐心嘲諷:“當廢物當久了,路也不會走了?”
他看見清瘦肩膀頓了下,但無所謂,他不在乎,不以為意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