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都好。”宋汝瓷說,“我希望你能得償所願,能成功,能自由。”
祝燃像是被釘子釘住了。
這其實像是樣子話。
換個人,來說這些話,都虛偽和可笑至極。
但宋汝瓷不一樣,isten不一樣——四年前,淺色眼睛的吉他手就是這麼溫聲鼓勵他,做音樂很好、很酷、一點都不可笑。
宋汝瓷認真看著他,告訴他,有夢想一點都不可笑。
四年前,是宋汝瓷把他引進門,讓他學了正經的樂理知識,給他講了很多故事,讓他知道搖滾樂真正的魅力。
不是嗑藥濫交、憤世嫉俗。
現在宋汝瓷說希望他得償所願,上喜歡的學校專業……那宋汝瓷呢?
宋汝瓷連學費和生活費都要兼職,不可能靠什麼別的路子上大學,只能埋頭自己學,宋汝瓷到現在都把這些知識點記得這麼牢、這麼清楚,當初為了考上大學,到底花了多少力氣?
透骨的釘子滲著陰森寒氣。
祝燃僵坐在沙發裡,後背、雙手和臉都冰冷發麻,幾乎失去知覺,他彷彿也開始耳鳴了。
他居然才醒悟他參與了場什麼樣的殘酷暴行,isten是怎麼教他的,他做了過去的自己最不齒、最惡心的那種人,他完全辜負了當初溫和堅定望著他的淺色眼睛,又害了現在的宋汝瓷。
他看著宋汝瓷,已經不可能拿到畢業證、大學四年毀於一旦的宋汝瓷。
看著病成這樣的宋汝瓷。
宋汝瓷的未來怎麼辦?
怎麼辦?
那些狠狠砸在宋汝瓷脊背上的石頭,有他丟出的一塊嗎?
發著抖的手被握住,祝燃根本說不出話,胸口起伏,迎上關切的淺色眼睛,吐字僵硬吃力:“我、我想出國……isten,你願意跟我出國嗎?”
“我帶你出國念大學。”祝燃用力抓住清瘦手腕,“你想念什麼學科都行!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學費我出,生活費我出,你只管給我補課。”
“你還記得我爸那個脾氣吧?我學不好他要揍死我,isten,你救救我。”
“我只能聽得進你講的東西。”他胡亂扯著藉口,太過慌張,幾乎語無倫次,“宋汝瓷,好不好?”
“到時候我們住一個公寓,我收拾家,我做飯,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到辦法給你把耳朵治好,我發誓。”
祝燃緊盯著他:“isten,咱們交很多朋友,玩玩音樂,出去旅行……”
他看見淺色的眼睛微怔,似乎有點驚訝,接著輕輕笑了,望著他緊張到哆嗦的口型,那是種格外耐心縱容的溫和神色。
宋汝瓷點了點頭。
宋汝瓷把手放在他頭頂,摸了摸紮手的短發:“好,不過你要先好好學習。”
宋汝瓷說:“考上國外的大學也很難的。”
祝燃用力點頭,他以為宋汝瓷是答應了,又害怕又高興,連眼眶都泛紅,打起十二分精神專心聽課,生怕錯過一句,又浪費了宋汝瓷的心血。
他們這堂課上滿了三個小時。
祝燃弄了熱可可、冰可樂、咖啡、牛奶、紅茶,最後發現宋汝瓷還是更喜歡什麼都不放的溫水。
他的廚藝其實不錯,自告奮勇給宋汝瓷煮了陽春面,火候剛好,面條軟而不爛,撒上蔥花引人吞口水,宋汝瓷沒能吃下幾口,但還是鼓勵他說很香。
徐祉安的車停在了小區樓下,打著雙閃,煩人得很,祝燃盯著這輛破車眼睛冒火,又把火氣壓下去……得忍耐,暫時還不能惹姓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