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不安瞬間撲滅虛張聲勢的怒氣,緊接著就是懊惱悔恨,他幹了什麼,宋汝瓷生病了,那麼難受,聽不見了,放棄這一切最痛苦的明明是宋汝瓷。
他對著宋汝瓷發脾氣?
他是什麼品種的王八?
祝燃恨不得穿回五分鐘前,把自己的腦袋擰掉。
“isten。”祝燃有點著急,“不管怎麼說,我之前的話都說得太重了,你別在意,我當時腦子有病,你聽我說……”
“沒那麼嚴重。”宋汝瓷溫聲解釋。
祝燃怔住。
抬起頭。
他蹲在宋汝瓷的面前,宋汝瓷坐在他的床上,他們明明很近,宋汝瓷的聲音也還是很溫和。
但為什麼好像有東西變遠了。
宋汝瓷剛看到他、認出他的時候,明顯是驚喜的,宋汝瓷很高興能再見到他,看著他的時候,淺色的眼睛裡騰起細微光塵,宋汝瓷也在懷念那段自由時光。
現在這場夢被他惡狠狠砸碎踩滅。
變成一地廢墟。
宋汝瓷也並沒生氣,沒怪他,只是還在解釋,很認真:“還能聽到一些……特定音高聽不到,旋律聽不清了,我過去就生過這種病,我以為它康複了,對不起。”
“我懷有僥幸心理。”
宋汝瓷低頭望著他,向他道歉:“我該早告訴你們的。”
“是我不好,騙了你的樂隊經費,以後不會了。”
宋汝瓷說話時,還是和過去幾乎沒什麼差別的溫潤神氣,不急躁、不沖動,柔和認真,但看得人心髒揪起,彷彿被吉他的鋼弦亂七八糟地綁住。
祝燃想反駁,不是,不是這樣,那是他氣瘋了說的混賬話,宋汝瓷騙了什麼錢?
當時他們就是幾個小屁孩,一腔熱血說要搞大事,其實什麼樂理都不懂,寫的詞也狗屁不通。
會寫幾首破歌算什麼本事?
這種粗糙的作品,要潤色、要精修,要改成樂隊的合奏譜,要調整歌詞,要做更複雜的編曲。
全是宋汝瓷幫忙弄的。
這不該給錢嗎?
宋汝瓷明明也沒比他們大多少,偏偏就會那麼多東西,懂那麼多事,好像永遠不生氣不著急,不論多難的事,只要宋汝瓷在,就好像沒什麼了。
所以宋汝瓷走了,這個本來就不像樣的小屁孩樂隊,才會那麼快出狀況,吵崩、解散、決裂。
這還不夠證明宋汝瓷付出的心血?
僱一個人幹這麼多事,能不能幹得過來?就算能,得給多少錢?
憑什麼宋汝瓷就不能拿錢,憑什麼宋汝瓷就被打成騙子——這個念頭冒出來,像跟鋼針,紮得他腦中尖銳一疼。
……現在這場鬧劇。
宋汝瓷所謂的“騙子”名聲。
到底是怎麼來的?
如果說徐祉安那通電話,還只是往祝燃心裡紮了根刺,硬著頭皮狠狠心還能不管,現在這種念頭就無限擴大,再無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