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鎮某處,當太陽的金邊剛剛從地平線探出頭來,清晨的第一聲雞叫剛剛傳入耳中,飛鳥春生懶懶地翻了個身,將頭埋在了被子裡。被子裡的味道尤其香甜,不過也極有可能是因為昨天晚上的沐浴露留下來的。國守坐起身,看著身邊縮成一團的飛鳥,輕輕給她露出來的後背蓋上被子。他默默將腳放下床,穿上鞋子,把因為晚上翻身所導致的一直捲到肩膀附近的上衣放下來,靜悄悄地走到浴室,將門關上,儘量用最小的水量放水,知道水溫剛好,才脫下衣服,站到淋浴間裡,他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早上五點零九,比平常晚了三分鐘。”國守心中想道。他是一個格外守時的人,所有的日程安排通通精確到分鐘。每天早上,國守自由都強迫自己在五點零六分的時候準時起床,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能夠在五點二十七分的時候可以買到第一份報紙——這是他在日本的習慣,現在在青銅鎮,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起床的時間因為失去了動力而越來越晚,今天恰好是三分鐘整。
“也許應該慶祝一下,做個紀念。”國守自言自語。他走出浴室,飛鳥依舊蜷縮在被子裡,隔著被子依稀能聽見她微弱的呼吸聲。“她平常是幾點起床的?”這句話他實在心裡說的。現在,國守一絲不掛,站在臥室的鏡子前面,看著自己身上的傷,深深地刻在結實的肌肉上面。在日本講課的時候,他的學生一直以為他是體育課的教授,或者是退役的運動員,實際上並不是的。他只是一個偶爾會利用週末時間泡在健身房裡的普通學者,只是因為長時間都是穿著西裝,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身材,周邊的同事也都覺得國守是一個陰沉的男人,平常很少和他們說話,只是偶爾會跟同校的中村美濃教授說幾句。直到後來,國守自由認識了比他小十歲的學妹飛鳥春生——沒存,中村教授是國守跟飛鳥的老師,只不過國守過於優秀,在畢業之後就留下來任教,他的學術成就很大程度上超過了中村,中村對於這一點相當驕傲,國守每次談及這一點的時候往往也只會歸功於中村,並不會居功自傲。
有人說國守跟飛鳥在交往——這是謠言,直到中村教授去世後一個月,這個謠言他們本人證明是真相了。沒有人直到他們到底有什麼內情,總而言之,國守開始變得健談起來。據說飛鳥是一個隨和慵懶的女人——這隻現定於日常生活,在學術上,飛鳥和國守、中村一樣,是工作狂,但是中村和國守都有意地保護飛鳥,因為她的能力還達不到獨立完成一個課題的高度——這是有原因的。飛鳥在平常的生活裡,只要不是工作日,絕對不會在早晨起床,晚上睡覺也沒有固定的時間,平常不出門的話,在家基本就是上身穿高中時期的運動服外套,下身基本上就是打底褲。在青銅鎮來了之後飛鳥很快熟悉了這裡的女生通常會買的叫做“安全褲”的東西,有時候甚至會用安全褲代替內褲,穿在身上在家中走動——這麼什麼大不了,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國守的衣品也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學生們都以為他換了一個人,看上去比以前精神了許多。
國守是有苦衷的。他為了證明中村遺留下來的問題,整天沒日沒夜地工作,根本沒有時間管自己穿什麼,吃什麼。他知道飛鳥也想參與工作,但是每次邀請她的時候,她都會以“如果她也加入,那麼就沒有人照顧國守先生”為由拒絕。明明這個女人很想參與。
國守拿起自己抽屜裡的病歷,走到書房。今天自己沒有工作要做,聽說是系統出了問題,還有不相關的人誤闖進來,所以他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桌子上還有另一份病歷,是國守自由自己的。幾個月前,醫生告訴他,因為過度勞累患上了導致大腦嚴重損傷,隨時可能會有猝死的危險,最嚴重的情況就在兩個月前的那段時間,他只能能用鎮定劑來緩解頭痛,有時候還會短暫地昏迷過去,幸好沒有人發現。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挺過來的,總之,他再也沒有過頭痛的症狀,還來到了青銅鎮,就像從來沒有過這些事情一樣。桌子上,宗教類書籍下面的,是醫用書,包括大學教材,每一期的《柳葉刀》,還有其他的國際週刊。只要是休假,國守一定會閱讀這些資料,現在的他,基本已經是醫學博士的水平,只不過從來沒有認證過就是了。陣痛襲來,他本能地捂住手臂。“是後遺症嗎?”國守輕聲說道,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時間沒有多少了······”
中午十一點四十九分,國守站起身子。他知道這個時候飛鳥沒有起床,而他自己需要吃午餐了。“平均在十三點十八分的時候春生會起床。”他說著慢慢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兩個雞蛋,又從菜簍裡拿出一個洋蔥。蛋餅,是國守跟著日本中餐廳某位大師學的唯一一道菜,他至今沒辦法想象如此簡單的食材為什麼能有這麼美味。昨天晚上剩下來的米飯剛好可以做炒飯。他想。這是在路邊的夜宵攤看到的。澱粉腸、香蔥、胡蘿蔔、青豆,他不喜歡在炒飯里加雞蛋,這種味道似乎只有本地人才可以接受——當然,在日本人裡,國守的喜好也是獨樹一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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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過中飯,國守帶上帽子和墨鏡,把一張公民身份證塞進了包裡,上面的照片正是國守本人,而姓名那裡卻寫著“龔東方”。他拿了一支筆和一片紙,在上面給飛鳥留了言,讓她起床後自己加熱一下飯菜,就默默出了門。“時間是十二點三十一分,晚了一點。”他輕聲說道,“看起來,越來越慵懶了呢······照這樣下去,果然只能再讓這幫傢伙來一次嗎?容器······可是,背叛可沒有什麼好下場······”
他出門了,等公交車。國守不會開車,飛鳥會一點,不過很久都沒有碰過方向盤了。國守要去的地方是醫院,儘管青銅鎮的大型醫院並不多,而且規模比不上洪川市這樣的大城市,但是對於國守來說,重要的絕對不是醫院是什麼水平,而是醫生是什麼水平。他在熟人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醫生,據說可以解決國守的那個問題——說起來是認識,不過就是拿錢辦事而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因為有人有錢,必然就有人缺錢。當一個概念被賦予價值的時候,這個概念所代表的意義就不僅僅只有它本身了,這就是“精神”。花草會讓人愉悅,野獸會讓人恐懼,而這些東西本身,並沒有這樣的描述存在,是因為人類的存在,才讓這些概念有了特定的意義,讓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情感、想象具象化。錢,一張寫了字的紙,可以帶給人安心;它不是藥,但可以救人的命。國守有錢,除了當大學教授的工資,就是這一次出差的公款,綽綽有餘。比起他的學識,他更願意在外面賣弄自己的錢財,因為有的人並不認同看不見的知識,他們認同的只有實實在在的錢。可是,誰又知道,錢本身只是一張紙而已呢?它會丟失,會流通,會引起糾紛,會誘導犯罪——腦子裡的東西不會,因為它們不配。
何等的諷刺。國守走進醫院大門的時候,收到了一條訊息。他拿出手機來,皺起了眉頭。“ny:我們馬上回來拜訪您,和非自然現象研究所的人一起,諮詢有關我的父親中村教授的事情。”“是唯嗎?”國守知道名字的縮寫代表的是誰,這個小姑娘從小就是這種習慣,跟她爸爸一樣,第一次認識的人要猜好久才知道寄信人是誰。“非自然現象研究所?”國守沒有多說什麼,一邊走,一邊回信。“k:我和飛鳥小姐都在家裡,不過現在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如果你們能在五點五十三分到達的話,我會很感激。”他看了看錶,稍微計算了一下,又把五十三改成了五十五。
“您是龔先生吧?”一個護士走上前來問道,“張醫生已經在等了。”
國守自由再一次看了看錶,確定自己沒有遲到,看起來今天的醫院比較清閒。他跟著護士來到醫生辦公室,默默走了進去,遞上了病歷。病歷上的名字是“薑末”。
“真的沒有治療的方案了嗎?”國守問道,“我們可以負擔得起任何醫藥費。”他的漢語說得還是有瑕疵的,但是從口語上來說,好像又沒有什麼問題。“張醫生,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這個病在國內並沒有治好。”
“國內?國內的確很難有辦法。”張醫生說道,然後就隨手拿起一支筆,在病歷上寫寫畫畫,“龔先生,你先那這些藥去吃著,再觀察一段時間,等腫瘤完全顯現出來之後再來複查。”說罷他就已經轉過了身,“您不要嫌藥貴,這都是最好的藥,可以減輕痛苦。”
“知道了。”國守沒有多說什麼,拿了診方就離開了醫院。他第三次看了看錶,比預計出來的時間早了四個小時左右。“真諷刺啊!”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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