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我要出宮。”穆玄祁再次開口,沙啞的聲音裡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緩緩躬身行禮,姿態恭敬卻疏離:“還請皇上應允。”
皇帝怒不可遏的看著他,心頭仿似有針紮一般難耐,須臾,他才咬牙切齒地開口:“朕若不允呢?”
穆玄祁直起身,嘴角忽地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暗處似有氣流湧動,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檀木桌沿。
“咔嚓”一聲脆響,一截桌角竟被他生生掰斷,幾乎同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現在皇帝身後。
他將那尖銳的木刺抵在頸間,聲音輕得像在談論今日的天氣:“要麼放我出宮,要麼......”
木刺刺入肌膚,一縷殷紅順著脖頸蜿蜒而下,“替我收屍。”
“你!”皇帝怒極,指節捏得發白,眼中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混賬東西!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皇上,您消消氣,消消氣......”儀公公嚇得魂飛魄散,一邊為皇帝順氣一邊顫聲勸道:
“殿下,您別這樣,穆小公子已經沒了,葉神醫已將其送回劉家村安葬了,您......”
“他叫玄弋!”穆玄祁眼神陡然淩厲如刀:“他死沒死,無需你多言。”
木刺又深入半分,鮮血浸濕了雪白的中衣。
皇帝身後的黑影微微前傾,卻被穆玄祁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我或許敵不過影衛,但他絕不可能在我死前奪走它。”
“要麼放我走,要麼,給我收屍!”他加重了語氣,狠聲道。
見皇帝不出聲,穆玄祁手中再次用力,鮮血順著脖頸緩緩滑落。
“好!”皇帝閉上眼睛,面容似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罷了......朕讓你出去,你將東西放下。”
見穆玄祁紋絲不動,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赤裸的雙足上,聲音裡竟帶了幾分哀求:“至少......穿上鞋履,把衣裳穿好。”
“呵......”穆玄祁譏諷地勾起唇角,“不勞費心。”
他保持著防禦的姿態緩緩後退,目光始終鎖在影衛身上,直到退出殿門。
禦林軍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穆玄祁手上驟然發力,鮮血頓時汩汩湧出。
皇帝心頭大駭,厲聲喝道:“影衛聽令!所有人退下!退下!放他走!放他走!”
皇帝的聲音似是被撕裂一般,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那道身影快速遠離,直到徹底消失在視線中。
突然,他想起近些日子在朝堂之上,卓惟言那總是泛著笑意的嘴角——
想起許久未曾上過朝的俞太傅,突然出現在朝堂——
可笑啊——
他原以為,這場博弈勝券在握,如今才驚覺,自己早已滿盤皆輸。
頌年與弟妹視他如仇讎,祁兒更是以命相脅。
那孩子自醒來至今......竟連半句身世都不曾過問。
彷彿那些血脈羈絆,這二十年來的煎熬等待,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場荒唐的笑話。
“呵呵......哈哈哈......”
皇帝突然仰天大笑,笑聲震得飛簷下的銅鈴叮當作響。
可笑著笑著,兩行濁淚卻順著溝壑縱橫的面頰滾落,淚珠砸在漢白玉階上,碎成無數晶瑩的殘片,轉眼便被冷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