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母性】是我們當中最沒作用的那一支。在你的小絨毛從那場選帝儀式中勝出之前,我從不相信:情感是真的可以創造奇跡的。」
艾卡索將冰淇淋吃下。
「真不安,看不見你的小絨毛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情感在能帶來奇跡的同時,也可以帶來巨大的災難。它將【生命】的份量變得卑賤、變得可以被輕易舍棄,就像曾經那些為了保護母巢而悍不畏死的孩子們。
「伊茜絲,我一直都不喜歡你跟你的孩子。
「可同時……如果沒有你們的存在,【生命】將只是枯燥無味的【生存】,我們將只是一堆無意義的不斷進食排洩著肉塊罷了。
「希望你的小絨毛永遠都不會在情感的驅使下,做出不夠正確的決定。」
伊茜絲溫柔地晃著羽須,「他既被命運選定做這一屆的帝權,那就說明——這個時代的蟲群,需要【感性】」
……
“樞零,四點八呢?”
“送去消毒了。”
“我有時候會想…”曦霧將自己的外套披到樞零的肩頭上,“…如果你不是蟲族人就好了。”
“那樣的‘我’就不再是我了。”
曦霧抱緊他,“我會讓你慢慢習慣我的存在的。一年不夠就十年,百年……”
“……”
樞零垂眼看著曦霧燦金色的發。
和細長脆弱的白皙脖頸,低伏蜷縮著尾尖的墨藍色尾巴……
他感受著曦霧帶給他的體溫……
與軀殼下的那些流淌的憂鬱的、濃酸式遇水便滾燙暴沸的情緒……
“我的確仍舊介懷、恐懼你是一個異族人。因為我無法忘記那一晚,當我和你第一次獨處時,我心底升騰起的那些第一感受——”
他輕輕將曦霧從自己身上推開。
他血紅色的眼,和曦霧冰藍色的眼瞳相凝視。他從其中看見了漆黑色的他自己。
“‘原來我在我的族胞眼中,便是這樣子的嗎?’,完全不透明的思想,卻是活生生的,多像個怪物。曦霧,我看見你,就像在照我的鏡子,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害怕、討厭看見你,因為我不想被你提醒——我在我的族胞們眼中,到底有著幅什麼樣的可怕模樣。”
他低下頭,攏緊身上的曦霧的外套。
它的裡側還殘餘著曦霧的體溫。
“但你有種魔力,曦霧。”他低沉地說著。他過於低緩的語調,使曦霧在腦海中看見了一片沒有星星的寂靜夜晚。曦霧的左手被他的右手執起了,他們的婚戒,紅巨星與白矮星交在了一起。
“你使我又想要靠近你。就像是,一種趨光性。”
樞零拽著曦霧大步向他的寢殿方向回去。
他肌膚的顏色又染回了裸色,帶著赤血溫度的顏色。
他的渾身上下除了他的羽須與蛾翅外,他沒有哪處再像個蟲族人了。他甚至學會了要用翅膀給自己主動蔽體。
曦霧被樞零拽得有些踉蹌,幾乎是小跑著才能跟上他。
他們一路回到了樞零的寢殿的最深處——那個垂滿黑布與黃金鏈條,像處嬰兒房一樣的地方。
“曦霧,別難過,我並不是在抗拒你。我只是……抱歉。”他的背影松開了手,話語像一捧從枝頭墜落的雪,“我不想生孩子。”
雪崩前的最後一片雪花,就那樣在曦霧的心底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