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那是夢的邊界。”
任時闌心中一動:“前輩的意思是,那扇門裡的東西來自於芸芸的夢境之外,而我們在夢境裡面,所以觸碰不到?”
男人看了一眼任時闌:“你倒不算笨。不錯,雲螭只能透過人的精血,連結這個人的夢,不可能做到在夢境之間來去。”
任時闌道:“夢境之間?難道人跟人的夢境是能連在一起的?或者說,有什麼辦法能讓它們連在一起?”
男人道:“你倒是追根究底。”
任時闌這才反應過來,哈哈笑了兩聲掩飾過去。
男人道:“我猜測,這夢境原本是為了某種目的而設,只不過到這孩子身上時,也許是中途被打斷,未能達成目的。”
“至於那夢境邊界之外是什麼。”他看了兩人一眼,“我想你們該比我更有頭緒。”
夜裡,任時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忽然聽見笛聲。
他知道是周群在吹笛,太白對弟子的樂藝有要求,因此門人大多熟悉樂理,不過倒是從來沒看到過周群擺弄那些樂器。
他翻身起來走出屋子,卻見周群坐於窗臺之上,一腿屈起,手指修長的指節按在短笛上。
此時的他不像那個高高在上的道首,卻像個瀟灑不羈的浪人劍客。
任時闌懶洋洋走過去,倚著門,聽他一曲終了。
周群說:“吹得不好。”
“明明很好聽。”任時闌拿過他的短笛把玩著,是新鮮的竹管。“我們……上次‘雙修’之後,你的傷有好轉嗎?”
周群道:“有。”
任時闌看著他:“有沒有具體的效果?”
說到底,他甚至搞不清周群具體傷得怎麼樣。這讓他有點鬱悶。
周群見他這樣,忽然將他拉過來,下了窗臺,進內室,讓他坐在床上。
周群道:“去我的識海裡,透過我的元身法相,能看到。”
任時闌一臉懵:“那……怎麼進入你的識海?”
周群拉起他的手,與他掌心相貼,十指交扣:“同上次那般,照我教你的。”
任時闌便閉上眼。
隨著兩人的靈力以周天之法在體內運轉、共鳴……任時闌漸漸感覺身體又進入上一次他們“雙修”時的狀態。
不過這一次他覺得自己在陷落,不是令人不快的那種,而是像陷進某種軟和的、包裹他的東西裡。
……是雲。
任時闌被裹在一層雲裡,直到腳踩上堅實的地面。
雲靄散去,面前是山石臺階,任時闌走上去,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哪裡。
數著臺階,直到最後一級。不遠處,枕流閣靜靜地坐落在那裡。
草木蕭蕭,安靜的風刮過,像是某個尋常的午後。
任時闌走進北苑,映入眼簾的那株參天銀杏,是他記憶裡的樣子,但又有點不一樣。陽光下,每一片銀杏葉都像泛著金黃燦爛的光。
任時闌走進屋子,從東廂轉到自己從前住的西廂,那張自己天天躺的床。
他往床下一摸,摸出一冊話本。
任時闌翻開那話本,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這都在你的識海裡……”
他自然而然彎腰瞥了一眼矮櫃的隔層,看到那隻檀木盒。
任時闌揭開盒子,忽然不笑了。
他拈起一根貓的胡須。它和窗外的銀杏樹一樣,籠罩著一層光芒。
還有幹枯的銀杏葉,花朵枯萎後剩下的樹枝,稻草繩做的小玩意。都在任時闌的掌心散發著光芒。
在現實的世界裡,也許它們早已腐壞。但識海的主人用記憶留下了它們。